那些被别人丢弃的东西,堆满了院子,也堆满了她的生活,仿佛这样就能填补内心的空洞。
远处,何雨柱骑出胡同口,在一棵老槐树下停住。
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,抖出一支烟点上,深深吸了一口。
烟雾缭绕中,他仿佛又看见了许多年前的画面。
——院里晾晒的被单随风飘扬,邻居们坐在门槛上唠家常,孩子们追逐打闹。
那时生活不富裕,但院子里总是充满生机。
而现在,连四合院最后的守护者,也变成了这副模样。
他叹了口气,将烟头掐灭。
转身望了一眼那条熟悉的胡同,最终蹬起自行车,缓缓汇入街道的车流中。
九十五号大院门口,秦淮茹仍站在原地,望着空荡荡的巷口。
她就这样坐在大院门口的石阶上。
一直坐到夕阳西下。
最后一抹残阳从青灰的瓦檐上滑落,像一声欲言又止的叹息。
她佝偻的身影被拉得很长,几乎要触到对面斑驳的砖墙。
她确实在等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梦。
冷风卷过狭长的巷道,扬起地上的废纸和破塑料袋,沙沙作响。
那声音钻进耳朵,恍惚间竟像是多年前轧钢厂下班铃响时,
潮水般涌出的工友们杂沓的脚步声和说笑声。
四合院里头热热闹闹的场景,一大爷、二大爷……组织的全院大会。
那时候四合院和睦、互助,那时候她的生活多么有盼头……
可再一听,又只剩下风穿过巷子时空洞的呜咽,像岁月无情的嘲笑。
也像往事低沉的叹息。
夜渐深。
秦淮茹回到那间不足十平米的小屋。
屋里只点着一盏昏黄的钨丝灯,光线勉强照亮破旧的梳妆台和一张板床。
梳妆台上,意外地摆放着一套洗得发白、叠得整整齐齐的蓝色工装。
肘部和领口还打着细密而工整的补丁。
这是她当年在红星轧钢厂钳工车间的工作服。
冰凉的指尖抚过粗糙的布料,那些被岁月深埋的过往,瞬间冲破堤防,汹涌而至。
她想起第一次穿上它时的雀跃,那布料摩擦着皮肤的新奇触感。
仿佛穿上它就穿上了一份堂堂正正的生活。
想起车间里震耳欲聋的机床轰鸣声,空气中弥漫着金属切削液和汗水混杂的独特气味。
想起工友们粗声大气的玩笑,还有自己低头操作锉刀时,那全神贯注的、滚烫的青春。
那些靠算计、靠哀求、甚至靠欺骗才能勉强糊口的岁月模糊了,褪色了。
此刻,在昏黄的灯下,对着这套衣服,她不再是那个在南锣鼓巷里被人指指点点、骗人骗己的老太婆。
她是秦淮茹,曾是红星轧钢厂里一名堂堂正正的二级钳工,凭手艺吃饭。
——她的棒梗儿,已经死了整整二十三年七个月零五天。
死在最热的那个夏天,因为流氓罪,在西郊吃了那颗“花生米”。
她没能收尸,只听说那颗子弹打得特别准。
她半生的指望、半生的算计,连同她作为一个母亲全部的爱与痛。
都在那声枪响后,被一起埋进了黄土里。
从此,她的天就再没亮过,就这样浑浑噩噩疯疯癫癫的过了这二十三年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