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宫深处,那颗搏动了十年的“心脏”,缓缓归于平静。
洪玄睁开双眼,整个幽暗的空间似乎都随之亮了一瞬,又迅速黯淡下去。
十年闭关,他丹田气海内的两颗金丹愈发圆融。
万化混沌金丹吞吐着蒙蒙清气,仿佛孕育着一方小世界。
而那枚终结道丹则如同一颗永恒的黑洞,将一切光线与生机都吸入其中。
一荣一枯,一生一灭,在他体内形成了完美的平衡。
修为,已然稳固在了金丹后期的境界。
更重要的是,他对两种截然相反法则的领悟,早已超越了境界的束缚。
“咚。”
一声轻响,并非来自外界,而是直接在他心湖中响起。
那是靖安台的护山大阵被人从外部触动了。
来人修为不弱,且并未强闯,只是礼节性地叩关。
洪玄的身影在地宫中缓缓消散。
下一刻,他已出现在靖安台最高处的主帅议事厅内。
空旷的大厅,主座之上,他凭空出现,黑衣如墨,面容与十年前一般无二,只是气质愈发深沉,仿佛一口望不见底的古井。
“君上!”
赵烈与玄七几乎是同时感应到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,身影一闪,出现在大厅门口,单膝跪地,神情激动。
十年了。
这位一手缔造了北境神话的主人,终于出关了。
“有客来访。”
洪玄并未看他们,声音平淡,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。
“去请他进来。”
赵烈与玄七对视一眼,心中骇然。
能让君上亲自开口称之为“客”的,整个大衍王朝,恐怕也屈指可数。
二人领命而去。
不多时,一个身着玄色官袍,面容清癯,两鬓微霜的中年人,独自一人,拾阶而上,走进了这座象征着北境最高权力的议事大厅。
他步伐从容,气度俨然。
当他看到主座上那个年轻得过分的身影时,脚步微微一顿,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,终于泛起了一丝涟le。
来人,正是监察司如今的执掌者,何川。
“十年不见,靖安君风采依旧,修为更是深不可测,可喜可贺。”
何川拱了拱手,语气熟稔,却又带着几分官面上的客套。
“何大人亲身犯险,远赴北境这苦寒之地,就不怕本君让你有来无回么?”
洪玄并未起身,只是抬手虚引,示意他坐下。
何川也不客气,在下方客座坐定,脸上露出一抹苦笑。
“若君上真想杀我,我踏入北境地界的瞬间,便已是一具尸体了。”
他环视着这座冰冷而威严的大厅,感受着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铁血煞气,心中感慨万千。
十多年前,那个在他面前还需要小心翼翼,借力打力的年轻人,如今已然成长为一方巨擘,羽翼丰满到连京城那位陛下,都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其存在的庞然大物。
“说吧,什么事。”
洪玄开门见山,他没兴趣和何川玩什么虚与委蛇的把戏。
何川叹了口气,神情变得凝重。
“王朝,快撑不住了。”
他没有丝毫隐瞒,将这十年来大衍的窘境一一道来。
南方无生道邪教席卷八州,教主“无生老母”据说已是元婴大能,信徒数以千万,地方官府望风而降。
西方镇西军与妖族在万妖山脉血战,大将军战死,防线岌岌可危。
东海龙王作乱,断绝了海运商路,沿海郡县深受其害。
曾经强盛的王朝,如今四处起火,焦头烂额。
“国库空虚,能战之兵捉襟见肘,朝堂诸公只会相互攻讦,推诿塞责。”
何川的声音里,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。
“所以,陛下派你来,是想让我这把‘刀’,回去替他斩尽宵小?”
洪玄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嘲弄。
“是,也不是。”
何川摇了摇头。
“陛下知道,如今的靖安台,已非朝廷所能号令。我此来,并非传旨,而是……交易。”
“哦?”洪玄终于来了些兴趣。
“陛下想知道,君上想要什么。”
何川盯着洪玄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开口。
“只要君上愿意出兵,南下平叛,或者西进御妖。除了这身龙袍,什么都可以谈。”
条件不可谓不优厚。
这几乎等同于承认了洪玄裂土封王的地位。
“我要的东西,他给不了。”
洪玄轻轻摇头,手指在扶手上敲击着。
“若我所求,是长生呢?”
何川闻言,沉默了。
这个问题,他回答不了,皇帝也回答不了。
大厅内陷入了长久的寂静。
许久,何川才再次开口,声音压得极低,仿佛带着某种魔力。
“或许……别人给不了,但有人可以。”
他从袖中取出一枚古朴的玉简,轻轻放在桌上,推向洪玄。
“这是?”
洪玄没有去碰那玉简。
“三日前,京城天牢最底层,关押了三百年的‘景泰妖妃’,死了。”
何川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。
“她临死前,留下了一句话,和这枚玉简。”
“她说,‘神机再开,登仙有望’。”
神机大典!
洪玄的指尖微微一顿。
那个改变了他命运的地方。
“陛下怀疑,三百年前的景泰之乱,与如今王朝的困局,背后是同一股势力在推动。”
何川缓缓站起身,对着洪玄深深一揖。
“这枚玉简,便是陛下的诚意,也是我监察司最后的请求。”
“我只问君上一句,这天下的棋盘,君上……还愿不愿意再入局?”
说完,他转身便走,竟是没有丝毫逗留。
洪玄看着桌上那枚散发着淡淡幽光的玉简,没有说话。
何川走到门口,脚步忽然停下。
“对了,还有一事。”
他没有回头。
“血莲教的圣女,最近似乎也对北境很感兴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