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猛地站起身，抓起案上的金刀：“随本汗出营！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‘常’将军，敢来捋虎须！”

俺答汗在亲卫簇拥下，大步流星登上营寨旁临时搭建的简陋望楼。

他手搭凉棚，极目远眺。

只见地平线上，一支军队正缓缓推进，步伐沉稳，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。

人数确实不多，六千左右。

骑兵不多，约千余，护卫两翼。主力是步兵，排成数个厚实的方阵。

让俺答汗略微感到震惊的是，这支军队的“气象”！

他们并非想象中南方兵那种花哨或散漫。

步兵清一色靛蓝色的军装，虽非重甲，但颜色统一，在初冬的旷野上如同一片移动的深蓝铁壁。

步伐整齐划一，行进间尘土飞扬，却丝毫不乱。

为首一员将领，身披亮银山文甲，头戴凤翅盔，手持一杆长枪，胯下战马神骏非凡。

他身后的大纛在风中猎猎招展，一个斗大的“常”字清晰可见，旁边一行小字：“苏州参将常”！

“苏州？！参将？！”俺答汗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！他猛地放下手，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与暴怒！

苏州兵？！他们……他们竟敢跋涉千里，跑到这北疆平原，来堵他俺答汗的数万大军？！

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！更是对他这位草原雄主赤裸裸的侮辱！

南方兵，擅水战，守城或许还行。

在这千里平原，面对鞑靼铁骑的冲锋，他们那点步兵，那点轻骑，能做什么？不过是待宰的羔羊！是送上门来的军功！

“哈哈哈哈哈！”俺答汗怒极反笑，笑声中充满了残忍与不屑，“好！好一个苏州参将！陈恪小儿躲在暗处自己不敢来，派个南蛮子来送死！也好！本汗今日就用这六千南蛮子的头颅和鲜血，祭奠我密云城下枉死的勇士！让天下人知道，草原雄鹰的尊严，不容挑衅！”

他猛地抽出金刀，刀锋直指前方那支沉默推进的蓝色军阵，声音如同炸雷，响彻整个望楼，也传遍了下方翘首以盼的鞑靼大军：

“擂鼓！吹号！集结！长生天的勇士们！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南蛮子见识见识，什么是真正的铁骑冲锋！什么是草原的怒火！碾碎他们！一个不留！”

“呜——呜——呜——！”

苍凉而充满杀意的号角声撕裂长空！

“咚！咚！咚！咚！咚！”

沉重的战鼓如同闷雷，敲击在每一个鞑靼士兵的心头，也点燃了他们眼中嗜血的火焰！

营门大开，早已按捺不住的鞑靼骑兵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，在各自千夫长、百夫长的呼喝声中，开始迅速集结、列阵！

弯刀出鞘，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寒光！战马兴奋地刨着蹄子，喷出团团白气！

数万双眼睛，带着残忍、兴奋与一丝被“弱者”挑衅的愤怒，死死盯住了前方那支越来越近的、沉默的蓝色军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