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三点十七分,空气像凝固的铅。
我盯着那张纸条,手指死死掐着桌角,指甲缝里渗出一丝血痕。
雾气从图书馆外漫进来,贴着玻璃爬行,像是某种活物在窥视。
胡站在灯影边缘,沉默得像一尊石像,只有他手中那张潮湿的纸条还在微微颤动。
“这不是我写的。”我说,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。
可那笔迹——每一个转折、每一笔收尾,都和我从小到大写在作业本、借书卡、快递单上的字一模一样。
连那个习惯性把“是”字最后一捺拖长的小毛病,都被完美复制了。
陈解码师已经把怀表接进了频谱仪。
屏幕上的波形平稳而规律,像是某种沉睡的心跳。
她眉头紧锁:“共振频率没变,但……它正在接收一个极弱的外部调制信号,周期与钟楼灯光脉冲同步。如果这张纸条是真的,那怀表确实可能被反向激活成引爆装置。”
“问题是,”吴专家推了推眼镜,目光冷峻,“谁能在不接触原件的情况下,精准模拟你的书写生物特征?压力、速度、倾斜角——这不只是临摹,是重建。”
我闭上眼。
三天前,我把那本《城市地下管网图鉴》还回图书馆。
亲手放进归还箱,还在扉页写下借阅编号:lzy-0918。
我记得清清楚楚,因为那天肖潇然还笑着说我字写得太用力,把纸都划破了。
而现在,这本书被人以“逾期归还”名义取走,签收人写着“张为民”,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志愿者编号。
这不是巧合。
这是精心设计的误导——有人在等这一刻,在等我看到这张纸条,在等我亲手毁掉唯一能打开真相的钥匙。
“他们想让我们自乱阵脚。”我睁开眼,声音终于稳了下来,“他们怕的不是我们进攻,而是我们信任。”
王训练官一脚踹开档案室的门,风裹着寒意卷进来。
他脸上带着刚从夜巡线撤下来的疲惫,但眼神如刀:“印刷厂东侧出现两辆无牌皮卡,车上的人戴着通讯耳麦,行为模式符合战术侦查标准。我们的人被甩脱了三次,最后一次对方故意留下一枚带编号的纽扣——是李维汉私人安保队的制式装备。”
我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他们知道我们盯上了农机站。
更糟的是,他们知道我们手里有线索,正准备动手。
时间被压缩到了刀锋般薄。
我转身走向地下室中央的操作台,墙上挂着三块实时监控屏:钟楼的灯光闪烁频率、x脑波的波动曲线、以及全市信号屏蔽区的动态分布图。
红点在跳,像一群饥饿的眼睛。
“启动‘晨光协议’。”我说,语气不再有半分犹豫。
王点头,立即通过对讲下达指令:“b组准备战术渗透,c组封锁南巷出口,记住,不准开火,只做干扰。”
“陈,继续监测怀表信号源,我要知道它每一次微小波动的意义。”我盯着她,“吴,调取过去七十二小时所有通过‘纸驿2.0’传递的情报原件,我要亲自比对每一笔墨迹。”
胡默默走到角落的老式电报机前,掀开防尘布。
那台机器早已断电多年,可他知道怎么让它重新呼吸。
他从怀里掏出一本泛黄的《邮政通讯密语手册》,翻开第47页——那是上世纪八十年代邮局内部传递紧急信息的暗码体系,从未数字化,也无法被远程截获。
“三短一长……”他低声念着,“是‘信已启程,勿信明文’。”
我看着他熟练地敲下第一组摩尔斯码,指尖在锈迹斑斑的按键上跳跃,仿佛在唤醒一座沉睡的城。
这一刻,我们不再是被动应战的蝼蚁。
我们是城市脉络中悄然苏醒的神经。
我最后看了一眼胸前的怀表。
指针仍停在九点零七分。
可就在那一瞬,表壳轻轻震了一下,如同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。
父亲临终前的手,冰冷而用力地攥着我:“第三条路……不通人,通心。”
原来他不是说逃命的路。
他走的是信任的路。
我不该毁掉它。
我要带着它,走进钟声响起的地方。
对讲机突然响起,王的声音压得很低:“突击队已抵达印刷厂外围,准备进入预定观察位置。”
我抓起伪装成电工工具包的战术背囊,戴上安全帽,最后扫了一眼地图上那条蜿蜒的红线——废弃暖气管道,从印刷厂直通农机站地下三层。
“告诉他们,”我说,“别碰任何看起来像标记的东西。”
话音未落,头顶的老式吊灯忽然闪了一下。
像是谁,在黑暗中眨了眨眼。我握着怀表的手僵在半空,指节发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