灯灭之后,钟响之前。
我站在图书馆顶楼,冷风贴着脊背爬上来,像一条无声的蛇。
整片城区陷入死寂的黑暗,没有路灯,没有车灯,连远处高楼上那几盏常亮的应急灯也全都熄了。
只有农机站方向,那道青铜钟的轮廓在夜色中缓缓浮现,泛着幽青的光,仿佛从地底苏醒的巨兽之眼。
手机屏幕一片漆黑,信号格空空如也,wifi断连,基站静默。
整个城市像被抽走了灵魂。
但就在这绝对的寂静里,我怀中的老式怀表却在剧烈震动——不是走动的滴答,而是高频的嗡鸣,频率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急,像是某种预警系统被彻底激活。
“这不是停电。”我低声说,声音几乎被风吞没,“是‘静默清场’。”
吴专家已经在地下室用备用电源启动了本地服务器,屏幕幽幽亮起,数据流在黑暗中滚动。
他手指飞快敲击键盘,调出电力调度日志,眉头越皱越紧:“断电指令不是来自市政主控中心,也不是变电站故障。它来自一个嵌入式终端,伪装成钟楼信号灯的控制模块……ip地址直指钟楼内部。”
我盯着窗外那道青铜钟的影子,心跳如锤。
“他们用灯光做信标,也用它当开关。”我缓缓开口,脑海里闪过父亲临终前那句模糊的低语:“明远,该回家了。”
“钟楼从来不是陷阱。”我咬牙,“它是钥匙孔。”
话音未落,楼下传来三声短促的敲击——笃、笃、笃。
是胡中转站的紧急联络信号。
地下室铁门被人从外推开,潮湿的夜风裹挟着霉味涌进来。
他浑身湿透,手里攥着一只牛皮纸袋,封口用蜡封过,但边缘已经渗水,墨迹晕开。
“林密探送出来的。”他声音沙哑,“趁护士换药时塞进输液管夹层,芯片已经传出,但他……被带走了。”
我接过纸袋,撕开。
里面是一张翻过来的检修记录纸,背面用碳素墨水潦草写着一行字,字迹扭曲,像是在极度紧张中写就:
“x脑波同步率98.7%。交接将在第9999次摆动峰值完成。生物认证需李维汉与x同时在场。周鸿涛旧部藏身市南废弃印刷厂,负责全球节点激活。”
末尾的笔迹突然断开,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暗红的血渍,像一道撕裂的伤口。
我死死攥住那张纸,指节发白。
那血不是装饰,是警告,是绝境中的求援。
林密探还活着,但他已经被控制,甚至可能正在承受某种折磨。
而“第9999次摆动”——那意味着钟摆的节奏早已被编程,每一次摆动都在逼近最终的交接时刻。
“我们没多少时间了。”吴专家抬头,脸色凝重,“如果x的脑波达到99%,神经绑定将不可逆。到时候,他的意识会被彻底覆盖,成为李维汉的‘活体密钥’。”
我闭上眼,深吸一口气。
父亲的声音在耳边回荡:“明远,该回家了。”
可家在哪里?
在钟楼?
在农机站?
还是在这座被数据与阴谋编织的城市裂缝之中?
“陈解码师呢?”我问。
“在顶楼天线间。”胡说,“她截获了钟楼最后九次急闪光脉,正在做音频还原。”
我立刻上楼。
陈解码师蹲在信号接收器前,耳机贴耳,手指在笔记本上快速敲击。
屏幕上是波形图,密集得像心跳骤停前的最后挣扎。
“你看这个。”她调出一段频谱,“x的呼吸声里有微弱电流音,是神经反馈信号。他在被实时监控,意识被压制,但……”她眼神忽然亮了,“每当父亲录音里的‘回家’两个字出现,x的脑波就会产生0.3秒的相位偏移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
“意味着他的潜意识还在抵抗。”她抬头看我,瞳孔里映着屏幕的光,“李维汉用芯片控制他,但x的深层记忆仍认‘原始声纹’为最高权限。就像……一把锁,有两把钥匙。一把是科技的,一把是情感的。”
我心头一震。
“我们可以制造‘听觉裂隙’。”她语速加快,“在生物认证的瞬间,让他同时听见两个声音——李维汉的指令,和父亲的呼唤。只要那0.3秒的偏移被放大,系统就会判定权限冲突,触发保护机制。”
“相当于……让x自己拒绝认证?”我问。
“对。”她点头,“不是破解,是唤醒。”
我站在窗前,望着农机站方向那道青铜钟的轮廓,心中已有决断。
可就在这时,怀表的震动戛然而止。
我掏出一看,指针停在九点零七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