像是被人反复按下,又强行压住,不让它弹起。
我盯着它,寒意顺着脊背爬上来。
有人动过它。
而且,就在我们发送假信号之后。
凌晨三点十七分,空气冷得像凝固的铅。
林情报密探的手机依旧无法接通。
整整四十七分钟,像一根绷到极限的钢丝,在我神经上反复刮擦。
我坐在图书馆地下室的旧木桌前,手边是那台从档案室搬来的打字机,键盘上“回车键”的凹痕还在眼前晃动——有人来过,而且知道我们在动什么。
可就在两小时前,他突然来电,声音像是从砂纸上磨出来的一样:“他们发现了异常信号源……正在排查所有后勤人员的电子设备。”背景里有脚步声,还有金属门开合的回响。
他语速极快,几乎是在喘息,“我把发射器藏进了打印机墨盒,补给车明天六点进山——你必须在城东老油库交接点接应。”
然后又是杂音,断线。
我立刻联系胡中转站。
他没多问,只说了句:“时间银行的人,天塌也不会断链。”不到一小时,三辆挂着“社区物资调配”标牌的旧面包车悄然集结,组成临时运输链。
他们不用网络调度,不走高速,沿着城乡结合部的背街小巷迂回穿行,像一群沉默的幽灵。
我在城郊废弃油库守到凌晨一点半。
寒风卷着尘土钻进衣领,远处探照灯扫过铁皮屋顶,像巡逻的刀锋。
终于,一辆补给车在约定时间滑入阴影区。
司机没下车,只推下一盒崭新的黑色墨盒,随即疾驰而去。
我蹲在油桶后拆开墨盒,指甲盖大小的存储芯片静静躺在海绵夹层里。
手指微微发抖,不是因为冷,而是那种近乎宿命般的预感——这东西,不该存在这么久,却偏偏等到了我。
回到据点,陈解码师立刻接入隔离终端。
数据解码后,第一份文件是李维汉未来两周的行程密表:每日七点四十五分进入总部地下三层,九点三十分与境外服务器同步一次,每周三下午三点,他会独自前往城南一处私人会所,与“评估委员会”成员闭门会谈。
但这还不是最惊人的。
第二段音频文件,仅有十三秒。
背景是低频嗡鸣,像是某种封闭空间的共振。
然后,一个低沉得几乎不似人声的声音响起:
“解释权不属于任何人,只属于钟摆本身。”
我反复听了五遍。
那声音没有情绪,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秩序感,仿佛每一个音节都卡在精确的时间点上,和父亲手稿里的钟摆周期完全吻合。
我猛地翻开那本泛黄的手稿,指尖停在一页边缘的批注上——“文化基因非数据,乃共识之钟摆”。
那一刻,我忽然懂了。
我们一直以为x是要夺取控制权,是要篡改档案、颠覆评估体系。
可实际上,他不是在抢夺“解释权”,而是在归还它。
所谓“移交仪式”,不是权力交接,而是系统重启的口令。
他要的不是掌控,是重置。
而“原点站”根本不是藏匿档案的地方。
它是开关——一旦激活,就能切断所有外部干预,强制启动全民共识的原始校准程序。
就像父亲当年设计的那样:当谎言泛滥,系统将不再回应任何“正确答案”,而是回归钟摆的节奏,让所有人重新听见最初的嘀嗒声。
我攥紧芯片,低声对着空荡的房间说:“爸,这次我来替你守钟。”
话音未落,门被轻轻敲了三下。
胡站在门口,手里拿着一个没有寄件人信息的牛皮纸信封。
边缘磨损严重,像是被人攥了很久才挤出。
“刚放进‘时间银行’的投递箱,”他说,“没有编号,没有签名。”
我拆开信封,里面是一张泛黄的农机站结构图。
图纸右下角盖着模糊的“1973年竣工”章。
可当我仔细看去,瞳孔骤然收缩——
图纸上,一道红线圈出一个地下夹层,位置恰好在主档案库正上方。
而那区域,在所有公开资料中都不存在。
旁边,一行手写字迹枯瘦如藤:
“x不在下面,他在上面看着你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