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至过后,日子像是被冻住了般,一天天缓慢地推移。花田盖着雪被沉睡,人们却在寂静中酝酿着新的生机。
林晓的画架上,冬日花田的系列已有了十几幅。最打动人的是一幅夜画:深蓝的雪地上,暖黄的灯光如星辰洒落,远处几个模糊的人影围坐在石桌旁,呵出的白气在灯光下化作柔和的光晕。她给这幅画取名《冬夜茶话》。
“能送我一张明信片大小的复制画吗?”陈先生某天看到这幅画时问道,“我想寄给城里的老朋友,让他们看看咱们的花田冬天是什么样子。”
这启发了林晓。她连夜赶制了一套十二张的花田四季明信片,每一张背面都印着花田的坐标和一句话:“这里有一片花田,等待你的故事。”
刘婶则琢磨着用收获的种子做食材。她将山海花的银籽磨成粉,发现加入面粉后能做出口感奇特的淡蓝色面条;葵花籽被她制成各种口味的酱料;就连那小灯笼花的籽,也被她发现可以泡出清香扑鼻的茶。
“这叫物尽其用。”刘婶得意地向大家展示她的种子食谱,“吃进肚子里,花就永远留在身体里了。”
最令人惊讶的是王师傅。他不再满足于制作花架和灯具,而是开始研究自动灌溉系统。他的工作桌上堆满了各种零件和图纸,有时直到深夜还亮着灯。
“王爷爷,您不休息吗?”小宇有时会趴在窗口问。
王师傅从老花镜上方抬起眼睛:“花田要喝水,人也要喝水。我这是在想办法让花田自己喝水呢。”
除夕前一天,花田来了位不速之客——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,背着沉重的行囊,眼神警惕而疲惫。他在花田边的长椅上坐了整整一天,直到夜幕降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。
刘婶最先注意到了他,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种子粥走过去:“小伙子,过年不回家啊?”
少年愣了一下,摇摇头,继续低头玩手机。
刘婶也不多问,把粥放在他身边:“天冷,喝点热的暖暖身子。”
少年犹豫了一下,最终还是捧起了碗。热气氤氲中,他的眼神柔和了些许。
那天夜里,苏晴发现少年还在长椅上蜷缩着睡觉,便轻轻叫醒他:“要不要来屋里睡?有暖炉。”
少年警惕地看着她,最终还是摇摇头,只是接过了苏晴给的毯子。
第二天一早,大家发现长椅上空了,毯子叠得整整齐齐,上面放着一张小纸条:“谢谢你们的粥。——路过的人”
然而少年并没有走远。午后,有人看见他在花田东南角那株梅树旁徘徊,手里拿着素描本在画着什么。
林晓悄悄走近,发现少年画的是那株梅树,笔法熟练,显然受过专业训练。
“画得真好。”林晓轻声说。
少年吓了一跳,合上本子就要走。
“等等,”林晓叫住他,“花田里有个画架,你可以用。”
少年犹豫了一下,还是跟着林晓走了。那天下午,他就在林晓的工作室里画画,一言不发。
傍晚时分,刘婶又来送饭。这次是种子煎饼和葵花籽茶。少年接过食物,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:“谢谢您。”
就这样,花田又多了一位临时住客。少年自称小凡,从城里来,却不说是为什么而来。他白天帮王师傅整理零件,帮刘婶料理食材,帮李奶奶缝制布袋,晚上则睡在林晓工作室的小沙发上。
“让他住吧,”苏晴对大家说,“花田从来不会拒绝需要它的人。”
除夕夜,花田格外热闹。大家决定在石桌边举行守岁活动。王师傅改进了照明系统,使得整个花田比平时亮了许多;刘婶准备了一桌种子宴;李奶奶给每个人都织了一顶带有花田标志的毛线帽;就连老太太也在老爷爷的帮助下,亲手包了几个种子布袋作为礼物。
小凡默默地帮大家布置场地,挂灯笼,摆餐具。当零点将近时,他忽然从行囊里拿出一把小提琴。
“我想...给大家演奏一曲。”他有些羞涩地说。
清亮的琴音在冬夜中响起,是一首耳熟能详的《春之声》。音符跳跃在雪地上,盘旋在灯光间,最后融入每个人的心里。演奏完毕,掌声久久不息。
“这是我听过最美的除夕音乐。”老太太擦着眼角说。
那一刻,小凡的脸上露出了许久未见的笑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