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晴没有打扰他们,只是静静地站在远处。雪花继续飘落,轻轻覆盖在花架上、种子上、太阳能灯上,还有那些挂在架子上的布袋上。
林晓不知何时也来了,支起画板快速勾勒着这一幕。画笔沙沙,与落雪声相应和。
午后,花田突然热闹起来。大家不约而同地聚到石桌边,刘婶提来一壶热腾腾的姜枣茶,王师傅抱着一袋刚炒熟的葵花籽,朵朵和小宇忙着清扫石凳上的积雪,李奶奶则带来了新做的棉垫子。
“快看日记簿!”朵朵突然喊道。
大家围过去,发现最新的一页上画着一枝含苞待放的梅,旁边用工整的字写着:“听闻城郊有梅花初绽,特移植一株赠予花田。感谢你们守护了最美的心灵家园。——一位曾踩坏花朵的游客”
众人四下张望,果然在花田东南角发现了一株新植的梅树,枝头已有点点花苞在积雪中透出淡淡红色。
“是那位带了映山红籽的游客吧?”刘婶眼睛湿润了,“真是有心人。”
雪渐渐小了,阳光从云层缝隙中洒下,照在梅树新枝上,照在雪地里冒头的冬麦嫩芽上,照在每个人呵出的白气上,形成一道小小的彩虹。
苏晴捧起一把雪,轻轻放在那株冬麦周围:“记得我刚开始打理这片花田时,只想着种出好看的花来。没想到花开花落,来的去的,最后留下的不仅是花,还有这么多故事。”
“故事也是种子。”林晓在画完最后一张速写后抬头说,“它们会随着风、随着路过的人、随着记下的文字和图画,飘向更远的地方,在别的土地上发芽。”
傍晚时分,雪完全停了。西天泛起绯红色的晚霞,与地面上皑皑白雪相互辉映。王师傅打开的太阳能灯陆续亮起,暖黄色的光晕在雪地上投下一个个圆圈,像是为来年的花开标记好了位置。
大家都没有离开的意思,于是刘婶回家端来一大锅热气腾腾的南瓜粥,李奶奶拿来碗勺,一群人就坐在石桌边,在渐暗的天光与渐亮的灯光中分享简单的晚餐。
“明年我想在那边种一片虞美人,”小宇指着东边一角,“它们的种子小小的,像胡椒粉,风一吹就会跳舞。”
“那我得做几个更牢固的花架,”王师傅接话,“免得它们跳得太欢,飞走了。”
“我可以画下种子跳舞的样子!”林晓说。
“那我就给跳舞的种子配首曲子,”陈先生笑道,“用太阳能音乐盒。”
老太太听着大家的计划,忽然轻声对老爷爷说:“明年春天,我也要下地种几颗种子。”
老爷爷惊讶地看着她:“医生说你最近恢复得很好,说不定真能实现呢。”
夜幕完全降临,雪地反射着星光与灯光,整片花田笼罩在柔和的蓝白色光辉中。苏晴看着这一切,忽然明白了什么。
花田从来不是花的集合,而是时间的容器,盛放着每个人的期待、善意和创造。花开花落只是表象,更深层的,是人与人之间情感的联结与生长。就像那本越写越厚的花田日记,就像那株不知名的赠梅,就像雪层下正在沉睡的万千种子。
她抬头望向星空,发现今夜星辰格外明亮,仿佛也是谁撒向宇宙的种子,在无垠的黑暗中静待春光。
而此刻,人间一片小小时花田里,雪落无声,种子安眠,故事正在等待续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