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75章 血布藏锋,暗线初动(1 / 2)

织机声在夜色里滚成一片时,顾承砚已经带着苏若雪和青鸟摸进了守纹会的密室。

青灰色天光漫过窗棂时,他正捏着那片焦布,灯芯在铜盏里噼啪爆响,把血绣的\"山\"字照得像要渗出血来。

\"逆针回文。\"苏若雪的声音比灯芯还轻,她凑得极近,发梢扫过顾承砚手背,\"我爹说过,这针法要倒转三圈起针,线尾藏在第三针的针脚里——\"她指尖颤着点向\"山\"字右下角,\"看,这里有半枚粟米大的结。\"

顾承砚顺着她的指点摸过去,果然触到织物下凸起的小结。

他喉结动了动,想起昨夜苏若雪说\"至亲或死士\"才会这手,此刻倒觉得更像...某种传承。\"你父亲当年不是退隐。\"他把焦布按在桌面上,目光灼得苏若雪抬眼,\"他是把命织进了这行当的经纬里。\"

苏若雪的睫毛猛地一颤。

她想起十岁那年烧得迷糊时,父亲坐在床沿,逆着针脚绣平安符的影子。

那时他说\"逆针穿线,灾祸不缠\",现在想来,哪是灾祸不缠?

分明是把灾祸都缠在自己身上了。

她用力抿住唇,眼眶红得像浸了水的珊瑚,却硬是把涌到喉头的哽咽咽了回去:\"若此字为警,那''山''不是山,是''伪修机''背后的靠山。\"

顾承砚的指节叩了叩桌面,转身从暗格里抽出一卷绘满红点的\"工业信任热力图\"。

这图是苏若雪连夜用算盘珠子在账本上滚出来的,每个红点代表一家愿意为顾氏保密的织厂。

他展开图时,青鸟已经把七子昨夜抄来的震频数据摊在旁边——十七台伪修机的位置,在热力图上烫出十七个洞。

\"恒裕隆、福兴昌、永盛祥...\"顾承砚的指尖划过三个重叠的红圈,\"这三家的维修记录都标着''王慎言技术巡修组''。\"他突然顿住,抓起另一叠纸,是心钉盟上个月清理汉奸时登记的失踪名单。\"老陈头、周铁手...\"他的声音沉下去,\"这两个名字,在巡修组的人名单里。\"

苏若雪凑过来看,见名单上\"失踪\"二字被红笔圈得发皱。\"他们没死。\"顾承砚的拇指关节抵着太阳穴,\"日商要么策反,要么用家眷要挟,把这些老匠变成了''活零件''——机器坏了他们修,机器被做了手脚,他们也修。\"

密室里静得能听见灯油滴落的声音。

苏若雪突然转身翻自己的手包,绒布里窸窸窣窣响了一阵,摸出只铜壳怀表。

表盖内侧刻着\"若雪生辰\"四个字,已经被磨得发乌,底下嵌着片指甲盖大的铜片,边缘还带着细密的刻痕。\"我爹说,''织机有魂,魂在听音''。\"她轻轻敲了敲那铜片,\"这是共振片,能把织机的震动传到表壳上。

他以前靠这个,在账房就能听出哪台机子该换梭子。\"

顾承砚的眼睛突然亮起来。

他接过怀表,对着光看那共振片,铜片边缘的刻痕在光下泛着细鳞似的光。\"被动拾震器。\"他喃喃重复,手指在桌面上敲出急骤的鼓点,\"不用匠人主动吹铜哨,只要把这东西装在织机底座,异常震动就能通过共振片传出来——日商就算拆了机器,也找不出这小玩意儿。\"

苏若雪看着他发亮的眼睛,忽然笑了。

那笑里带着点心酸,又带着点说不出的骄傲:\"我爹要是知道,他的老怀表能变成对付日商的武器...\"

\"他会高兴的。\"顾承砚握住她的手,怀表还在两人掌心发烫。

这时青鸟突然咳了一声,指了指窗外——天光已经大亮,巷子里传来卖豆浆的吆喝。

\"青鸟。\"顾承砚把怀表递过去,\"去把上次从洋行顺来的万用表拆了,里面的线圈和这共振片配。

记住,要能藏在梭子槽里的大小。\"

青鸟接过怀表,指腹擦过表盖上的刻痕,突然抬头:\"需要我今晚就——\"

\"今晚。\"顾承砚打断他,目光扫过桌上的焦布、热力图和失踪名单,\"等拾震器做好,我们要让日商的每台''伪修机'',都变成他们自己的丧钟。\"

苏若雪望着他绷紧的下颌线,忽然伸手替他理了理翘起的发梢。

晨光透过窗纸漏进来,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镀了层金边。

远处,织机声还在响,这一回比昨夜更密,像无数根银针在往黑暗里扎,要把那些见不得光的阴谋,全都挑出来晒在太阳底下。

织机声在晨雾里漫成一片时,青鸟的铜钳正抵着万用表后盖的最后一颗螺丝。

他蹲在顾氏绸庄阁楼的工具箱前,煤油灯在木梁下晃出昏黄的圈,照得那枚从洋行顺来的瑞士表芯泛着冷光——这是顾承砚昨日塞给他的,说\"要拆得比拆日商密信还细\"。

\"咔嗒\"。

螺丝落地的轻响惊得他抬了抬眼。

阁楼窗口漏进半片天光,正落在他膝头摊开的零件上:万用表的细铜线、怀表的共振片、还有从苏若雪那讨来的半块旧发条。

这些东西在他糙黑的手心里码成一行,像排等待上刑场的小兵。

\"线圈绕三匝。\"顾承砚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。

他倚着木栏,衬衫第二颗纽扣松着,眼底浮着青黑——显然整夜未眠。

但目光扫过那些零件时,却亮得像淬了火的钢,\"共振片要嵌进发条槽里,日商的机修拆开梭子槽,只会当是磨损的铜渣。\"

青鸟没答话,指尖已经捏起铜线。

他知道顾承砚说的\"三匝\"不是随便说的——昨夜在密室里,顾承砚用炭笔在墙上画了整整半面的震动波形图,说\"多一匝太敏,少一匝太钝\"。

此刻铜线在他指节间绕得极稳,每一圈都贴着共振片边缘的刻痕,像在给这小玩意儿编条致命的银腰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