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令人困惑的是,一旦坦克触雷,即便只是履带断裂,乘员便急于爬出车外,结果成为鬼子的活靶子。本应稳步推进的装甲力量,就这样一触即溃、迅速败退。
花旗教官勃然大怒,猛地冲进指挥营帐厉声吼道:“真见鬼!他们的穿甲能力只有40毫米,而你们的装甲厚度是60毫米!你们到底是怎么训练车组成员的?开炮啊!用机枪压制火力,掩护步兵冲上去!”
发泄完怒火,他很快就恢复冷静了下来,立即建议约翰牛协同作战:“你们必须为黔军提供炮火掩护,协助他们推进至坦克周围。我们需要协同作战,让他们稳步推进,拿下阵地否则,就只能眼睁睁等着鬼子增援部队不断填充进去。”
然而,真正协调起来依旧困难重重。指挥部急需一位既精通两国语言、又深谙战术指挥的军官前往协调。可纵观整个滇缅战区,符合条件的仅有林、孙、邱三人,而这三位,都是师长。
林译沉吟片刻,忽然想到了孟烦了。若由他居中协调,很多事会顺畅得多。
孟父猛地回过头,望向儿子的眼神里盛满了担忧与不舍。又要走?上一次……他强压住翻涌的情绪,站在原地,等待着儿子走过来,哪怕只说一句话。
谁知孟烦了只是拍了拍裤腿,利落起身:“得,又是我。这回飞机可不能再摔了啊?师座,这趟去天竺……有津贴没有?”
“十三点!赶紧去!”林译笑骂了一句。
孟烦了也笑了笑,端正敬礼,转身走出碉堡。只是在门外稍稍一顿,他回头望了父亲一眼,最终什么也没说,只深吸一口气,大步走入风里。
孟凡了越来越搞不懂自己,觉得自己活的特别拧巴。当初他一腔热血投身行伍,满心都是保家卫国的豪情,可真到了战场上,才发现一切根本不是想象中那样。
炮火、死亡、恐惧……他怕极了,怕到不惜用别人的命来换自己的安全。他一次又一次地鼓动着手底下的弟兄们冲锋,眼睁睁看他们送死。
等到底下的人真的快死绝了,他又忽然惊醒:他不能就这么死在这儿,他得活着,回去见爹娘。于是小鬼子冲上来,枪声再起时,他蜷缩在尸堆中,选择了装死。
他活下来了。可活下来的他,再也认不得自己。溃兵不如贼,这副苟且偷生的模样,又有什么脸面去见爹娘?
后来他得知父亲所做的一切,一时之间痛彻心扉,恨意汹涌。他甚至想亲手杀了这个让他蒙羞的人。可情绪褪去,他又愣住:他其实并没有那么恨父亲。他到底怎么了?
他觉得自己简直是个“十三点”,反复无常、自我纠缠。明明心里最想的,不过是走到父亲面前,安安静静说一声“再见”。可那句话卡在喉咙里,他挣扎、犹豫、最终沉默。那句“我走了,爹。”,他终究,没能说出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