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事情到此为止,蔡小鱼可能就会回到老家,娶妻生子,安安稳稳过日子,就像沈克俭一样,这也不失为刀头舔血了十几年之后,最好的结局。
但是树欲静却风不止,蔡小鱼腿上的伤,拖慢了回家的步伐。
等他好不容易终于回了家,村里其他人看他的眼神,充满了同情,纷纷催着他赶紧去见弟弟最后一面吧。
他离家之时,小弟才不过五岁,这许多年过去,应风华正茂啊,什么最后一面?
蔡小鱼一脸懵地走到自家门口,一推开门,看到的就是院子里摆着的两副薄棺,村里沾亲带故的人都在家帮忙。
众人看到他时,都齐齐停下手头的动作,悲伤地望着他,他一路走进了屋里,床上躺着一个青年男子,眉眼间与自己有五成相似,早已不是他记忆中的孩童模样,应该就是他弟弟吧。
“大哥,大哥!”青年男子前胸有一处新鲜的刀伤,他微一咳嗽,就嘴角渗血,整个人白得不像话,见他进来,一边咳嗽一边唤他。
“小虾,你这是怎么了?谁伤的你?”蔡小鱼沉下了脸,眼神狠厉。
“大哥,快、快跑!他们想找的是你,他们杀了爹娘,还想杀你,快、快跑!”蔡小虾一直提着一口气,就是为了等许久不见的大哥回来,提醒他有危险。
现在他做到了,一口心气散了,他伤得太重,肺腑有伤,药石无效。
家人一夕之间都死了?而且还是因为有人追杀他,才牵连了他们?可是谁会来杀他呢?他被埋在坟里了啊!
不对、不对,知道自己在外当亲兵,又知道自己家具体住址的,都是他曾经的同僚。
他从坟墓里爬出来后,只顾着想回家,并没有将浅坟再埋回去,那痕迹一看就知,人没死,爬出来了。
如果郑佩安知道自己还活着,派人来杀他,确实十分合理,自己在对方身上,可是贡献了一刀的。以郑佩安的小肚鸡肠,绝对能干出斩尽杀绝的事。
自己就这仅有的三个亲人了!他知道小弟说了门亲事,就在明年便要成亲了,要不是家里穷,他早就应该娶妻生子了,十八岁已经很晚了。
他没空悲伤,如果他出现的消息传出去,不但他自己,连这些帮他的亲朋都会有危险,匆匆将身上仅有的三两银子交给叔伯,他在父母的棺材前磕了三个响头,便头也不回地跑了。
自此之后,世上再无蔡小鱼,有的只是义庄里的瘸腿老头钟叔。
身份变了,但内心的仇恨从来没变过,随着时间的推移,尤其是听说郑佩安做到了淮安指挥使之职后,钟叔心中滔天的恨意,终于如洪水般倾泻而出。
在亲人死绝的那一刻,他活着,便只为复仇。
郑佩安身强体壮,官职显赫,前呼后拥,他一腔孤勇,哪怕舍了这条命,也未必能伤他分毫。
他不怕死,他怕死得没有意义。
在日复一日的等待中,他的一腔热血也慢慢凉了,唯一没有放下的,只有这一身武艺,日日埋头苦练,不敢懈怠。
但想以此去刺杀郑佩安,他还不够格。
去年,就在他快要绝望时,终于寻到了一丝希望。
那天义庄很清闲,他打完了两套拳,冲了个冷水澡,天擦黑,早早便睡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