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章 剑指天启(1 / 2)

天启城,子时。白日里煊赫威严的皇城,此刻沉入一片死寂的墨色里。宫墙高耸的阴影如巨兽蛰伏,唯有巡夜禁军甲胄摩擦的冰冷细响,如同毒蛇滑过鳞片,偶尔刺破这厚重的寂静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,混合着龙涎香残余的甜腻和宫苑深处草木腐败的潮湿气息,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角落。

古星河如同一缕没有实质的幽魂,紧贴着皇城西北角最偏僻、也最森严的宫墙阴影移动。他并未走那些看似守卫松懈的小门或排水暗渠——那是愚蠢的陷阱。他的目标清晰而直接:寒水狱。这座深埋于昭明殿下,由前朝冰窖改造、汲取地底万年寒脉的囚笼,其唯一的、也是最强悍的出入口,便是皇帝寝宫昭明殿后方那片看似寻常的、由整块巨大墨玉铺就的演武场。

墨玉冰冷坚硬,光滑如镜,倒映着天上稀疏的星子,更显得空旷死寂。古星河的身影在踏入这片区域的刹那,便暴露在无遮无拦之中。但他毫无停顿,步伐反而陡然加快,由潜行的鬼魅化作一道撕裂夜幕的玄色疾电!脚下墨玉被踩踏,竟未发出丝毫声响,只有衣袂在极限速度下带起的凄厉破空声!

“嗡——!”

几乎在他身形暴露的同时,演武场边缘几座不起眼的狻猊石雕兽首猛地转动,兽口张开,数道凝练如实质的惨白光柱骤然射出!光柱并非炽热,反而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极致深寒,瞬间交织成一张巨大的死亡之网,覆盖了古星河所有腾挪的空间!空气被冻结,发出细微的冰晶凝结声。

寒狱玄光!触之即化冰雕!

古星河眼中寒芒炸裂!前冲之势丝毫不减,就在那几道光柱即将及体的刹那,他背后那柄名为“青冥”的玄铁古剑骤然出鞘!没有惊天动地的剑鸣,只有一道幽暗深邃、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乌光,如同活物般瞬间缠绕上他的右臂,再蔓延至全身!

“天机·星移!”

他口中低叱,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、如同水中的游鱼,又似被无形丝线牵引的傀儡,在间不容发之际,险之又险地贴着数道致命寒光的边缘滑了过去!那动作流畅得近乎诡异,违背了所有常理的发力方式,仿佛预先计算好了每一道光柱的轨迹与缝隙。乌光缭绕间,他整个人都带上了一层不真切的模糊感。

“敌袭!寒水狱入口!”尖锐刺耳的呼哨声撕破夜空!

瞬间,演武场四周阴影涌动,数十名全身包裹在墨色鳞甲中、只露出冰冷双眼的禁宫内卫如同鬼魅般现身!他们行动迅捷无声,配合默契,手中狭长的淬毒斩马刀划破空气,织成一片致命的刀网,从四面八方朝着刚刚避开玄光的古星河合围绞杀而至!刀锋上幽蓝的冷光,昭示着见血封喉的剧毒。

古星河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,青冥剑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。面对这绝杀之局,他没有丝毫后退,反而迎着最密集的刀锋撞了进去!

“锵!锵!锵!锵!”

密集如暴雨打芭蕉的金铁交鸣声骤然炸响!青冥剑的乌光在古星河周身泼洒开一片死亡的扇面!剑势奇诡刁钻到了极点,每一剑都妙至毫巅地切入刀网最薄弱、最不可能的角度,或是精准地格开致命劈砍,或是毒蛇般顺着刀脊反噬而上!

剑光过处,血花绽放!

一名内卫的刀锋距离古星河的脖颈只差三寸,青冥剑的剑尖却已如毒蜂般点碎了他的喉骨!另一名内卫的毒刀眼看就要劈中古星河腰肋,自己的手腕却连同小臂被一道诡异的、仿佛凭空出现的弧形乌光齐根削断!惨叫声刚起,第三名试图从背后偷袭的内卫,头颅已带着一蓬滚烫的血雾高高飞起!

古星河的身影在刀光剑影中穿梭,快得只剩下模糊的残影。青冥剑每一次挥动,都精准地带走一条生命,每一次格挡,都巧妙地借力打力,将围攻的阵型搅得七零八落!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多余,每一分力量、每一次闪避都计算到了极致,如同在刀锋上演绎一场冰冷而高效的死亡之舞。脚下墨玉地面,迅速被粘稠温热的鲜血染红、浸透,又被空气中弥漫的寒气冻结成暗红色的冰渣。

他并非毫发无损。一道刁钻的毒刀终究在他左臂外侧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槽,剧痛伴随着一丝麻痹感瞬间蔓延!但他连眉头都未皱一下,青冥剑反手一格,荡开侧面袭来的两柄长刀,身形借着反震之力猛地向前一蹿!

目标,近在咫尺!

演武场中心,一块毫不起眼的墨玉地砖。唯有古星河眼中《天机策》推演出的玄奥轨迹,清晰地指向此处——寒水狱唯一的生门入口!

他毫不犹豫,青冥剑剑尖朝下,凝聚了全身功力,如同陨星坠地,狠狠刺向那块墨玉地砖的中心!

“破!”

轰——!!!

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!狂暴无匹的剑气混合着古星河积蓄已久的怒火与杀意,轰然爆发!那块看似坚不可摧的墨玉地砖,连同下方不知多厚的玄铁机括,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龟裂!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开数丈范围!

地砖轰然塌陷!一个深不见底、散发着刺骨寒气的巨大黑洞暴露出来!凛冽的白气如同决堤的冰河,汹涌喷薄而出,瞬间将洞口边缘染上一层厚厚的白霜!洞内深处,隐隐传来水流涌动和锁链拖曳的冰冷回响。

古星河的身影,毫不犹豫地随着喷涌的寒气,纵身跃入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!

极致的冷。

那是足以冻结骨髓、凝固血液、冰封灵魂的酷寒。空气不再是气体,而是粘稠的、带着细小冰晶的寒雾,每一次呼吸都像吸入无数细小的冰刀,切割着脆弱的肺腑。四壁是万载不化的玄冰,幽幽反射着壁上镶嵌的、散发着惨淡白光的冰髓石,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水晶棺椁内部,冰冷而死寂。

古星河落地无声,青冥剑插在冰面稳住身形。寒气瞬间包裹了他,睫毛、发梢瞬间凝结出白霜。他运转鬼谷心法,一股灼热的气息在丹田流转,强行驱散着刺骨的寒意,但那股阴冷依旧如同跗骨之蛆,丝丝缕缕往骨头缝里钻。

通道曲折向下,如同巨兽冰冷的肠道。空气中弥漫着血腥、腐朽和绝望混合的恶臭,被寒气冻结,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、凝滞的异味。两侧冰壁上,每隔一段距离便挖凿出一个个仅容一人屈身的冰窟窿,里面蜷缩着早已冻僵、面目扭曲的黑色人影,如同嵌在冰层中的恐怖标本。更深处,传来锁链拖过冰面的刺耳刮擦声,以及压抑到极致的、非人的痛苦呻吟,在死寂的冰狱中回荡,令人毛骨悚然。

古星河的脚步在光滑如镜的冰面上没有丝毫打滑,如同鬼魅般疾行。他不需要看路,《天机策》推演出的方位如同最清晰的指路明灯,引导他避开冰壁上几处极其隐晦、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区域——那是冻结在冰层深处的古老符咒陷阱,一旦触发,后果不堪设想。

终于,前方通道豁然开阔,形成一个巨大的圆形冰窟。冰窟中心,矗立着一座狰狞的、布满尖锐冰棱的刑架。而刑架之下——

古星河的心脏,在那一瞬间,仿佛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,然后狠狠捏碎!

张雪柠。

他记忆里那个总是穿着浅蓝裙子、笑容纯净得如同春日初阳的妹妹,此刻像一片被狂风撕碎的落叶,蜷缩在刑架下冰冷的污水中。那身单薄的蓝裙早已被撕扯得褴褛不堪,沾满了黑褐色的污泥和暗红的血渍,勉强遮住身体。裸露在外的肌肤布满了青紫的冻伤和鞭痕,几处伤口还在缓慢地渗着血,在极寒中迅速凝结成暗红色的冰珠。她小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着,牙齿咯咯作响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濒死的抽气声。

更让古星河目眦欲裂的是她此刻的处境!三个穿着黑色狱卒皮袄、满脸横肉的壮汉,正围着她,脸上挂着令人作呕的淫邪狞笑。一个正用粗糙肮脏的手去扯她破碎的裙摆,另一个则拿着一根带着倒刺的冰冷铁钩,试图去勾她纤细的脚踝。还有一个,手里拎着沉重的玄冰锁链,发出哗啦啦的刺耳声响,眼神像毒蛇一样在她身上逡巡。

“小美人儿…冻坏了吧?让爷们儿给你暖暖身子…”扯裙摆的狱卒嘿嘿笑着,口中喷出浑浊的白气。

“别…别碰我…”张雪柠的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,带着无尽的恐惧和绝望,她徒劳地用冻得青紫、伤痕累累的小手死死护住胸前破碎的衣料,身体拼命向后蜷缩,试图避开那只肮脏的手。

就在那狱卒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肌肤的刹那——

“哥…别过来…”张雪柠沾着血污的睫毛颤动了一下,似乎感应到了什么,涣散的目光艰难地投向冰窟入口的方向,看到了那个她魂牵梦萦的身影,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恐,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喊出来,沾血的指尖死死抠着身下冰冷的冰面,“有…埋伏!!!”

她的示警撕心裂肺。

三个狱卒的狞笑同时僵在脸上,如同拙劣的面具。他们猛地回头,只看到入口处,一道身影如同从九幽寒渊最深处走出的魔神,静静地矗立在那里。

古星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没有愤怒的咆哮,没有目眦欲裂的狰狞。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寒。那双眼睛,深不见底,所有的光都被吸了进去,只剩下纯粹的、足以冻结时空的杀意。

这死寂,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胆寒。

三个狱卒脸上的淫笑瞬间转化为极致的恐惧!他们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,只觉眼前一道吞噬光线的乌芒如同死亡的叹息,无声无息地掠过!

“噗!”“噗!”

两颗带着惊骇表情的头颅,如同被无形巨力拍碎的西瓜,骤然离颈飞起!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般从断裂的脖颈中狂喷而出,在冰冷的空气中瞬间凝结成猩红的血雾和冰渣,簌簌落下!

最后那个拎着锁链的狱卒,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、如同洪荒巨兽般的恐怖力量扼住了他的咽喉!他甚至没看清古星河是如何移动的,整个人就被一只冰冷如同玄铁的手掌死死掐住脖子,如同拎小鸡般被凌空提起!

“呃…嗬…”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,眼珠因极度缺氧和恐惧而暴凸出来,四肢徒劳地挣扎踢蹬。

古星河掐着他的脖子,没有任何停顿,手臂爆发出千钧之力,狠狠将他整个人朝着旁边坚硬无比的玄冰墙壁砸了过去!

“砰——咔嚓!!!”

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闷响!紧接着是颅骨在巨大撞击力下彻底碎裂的、如同核桃被碾碎的脆响!那狱卒的脑袋如同一个被重锤砸中的烂西瓜,深深凹陷进了坚硬冰冷的玄冰墙壁之中!红的、白的、粘稠的混合物瞬间涂满了冰壁!他那魁梧的身体抽搐了几下,如同破麻袋般软软地挂在了冰墙上,只剩下四肢还在无意识地轻微抽动。

整个冰窟,死寂得只剩下张雪柠压抑的、痛苦的抽泣声,以及古星河指骨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的轻微“咯咯”声。浓烈到化不开的血腥气混合着寒狱的冰冷,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。

古星河松开手,看也没看那具挂在冰壁上的残破尸体。他大步走到刑架下,每一步踏在冰面上,都留下一个带着血印的清晰脚印。

“雪柠…”他开口,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,带着一种竭力压抑的颤抖。他脱下自己沾满敌人血污、但内衬尚算干净的外袍,小心翼翼、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般,将蜷缩在冰冷污水里瑟瑟发抖的女孩包裹起来。

当他的手指触碰到妹妹冰冷刺骨、遍布伤痕的肌肤时,一股足以焚毁理智的暴怒瞬间冲上头顶,被他死死压在喉间,化作喉结一次剧烈的滚动。

“哥…”张雪柠被裹进带着兄长体温和浓重血腥味的外袍中,身体依旧抖得像风中的落叶,小脸惨白如纸,嘴唇冻得发紫,涣散的眼神艰难地聚焦在古星河脸上,大颗大颗的泪珠混着血污滚落,“疼…好冷…”

“别怕,哥带你回家。”古星河的声音低沉而坚定,每一个字都像从胸腔深处挤压出来。他俯身,小心翼翼地将妹妹冰凉瘦弱的身体背到自己宽阔坚实的背上。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,仿佛背上的是整个世界最易碎的琉璃。

就在张雪柠的双臂勉强环住他脖颈的刹那——

轰隆隆隆——!!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