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元昊的目光扫过那锦囊,贪婪之色一闪而过,随即却被更大的傲慢淹没。他上下打量着这个穿着普通、看起来毫无威胁的“商人”,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戏谑:“赔罪?就这点银子,打发叫花子呢?”他用马鞭指着古星河,又指了指身后庞大的车队,“惊扰了本公子,耽误了本公子跑马的兴致,这点东西就想揭过去?还有,本公子怀疑你们这粮食来路不正!必须查!”
他身后的护卫已经抽出了腰刀,寒光闪闪,气氛瞬间降至冰点。
古星河脸上的笑容淡了些,眼神依旧平静,只是那平静深处,已有一丝冷意凝聚。他收回锦囊,声音依旧平稳:“公子,得饶人处且饶人。莫某虽是小本生意人,但也懂些规矩。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在下明白,可兔子急了,也会咬人。”他顿了顿,目光若有深意地掠过赵元昊和他那些气势汹汹的护卫,“更何况,莫某的兔子,牙齿或许比公子想象的,要锋利那么一点点。”
这隐含威胁的话语,让赵元昊勃然大怒:“混账!你敢威胁本公子?给我拿下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!还有这些粮食,统统扣下!本公子要亲自审问!”
“拿下他!”
“找死!”
护卫们得令,凶神恶煞地扑向古星河!
就在护卫们扑出的瞬间,一直如同隐形人般站在古星河侧后方的唐枭,动了。
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,只有一片骤然爆开的、令人头皮发麻的破空尖啸!
“咻咻咻咻——!”
数十点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乌光,如同被惊扰的死亡蜂群,自唐枭双袖之中狂飙而出!那速度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极限,在空中划出无数道扭曲的、致命的黑色细线!
暴雨梨花针!唐门群杀利器!
噗噗噗噗!
一阵密集如雨打芭蕉的闷响骤然响起!
冲在最前面的五六个护卫,身形猛地僵住!他们身上瞬间爆开无数细小的血花,从额头、咽喉、胸口、四肢关节处同时飚射出来!惨叫声甚至来不及发出,便如同被割断喉咙的鸡,嗬嗬地倒抽着冷气,眼神瞬间涣散,直挺挺地栽倒在地,身体诡异地扭曲抽搐着,顷刻间便没了声息,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诡异的青黑色!
剩下的护卫和那些纨绔跟班,如同被施了定身法,猛地刹住了脚步!他们脸上的狞笑凝固,转为无边的恐惧,眼珠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!看着地上同伴那瞬间毙命、死状凄惨恐怖的尸体,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,手脚冰凉,连握刀的力气都消失了!
赵元昊脸上的骄横和残忍彻底僵住,如同戴上了一张拙劣的面具。他胯下那匹神骏的“玉狮子”似乎也感受到了那致命的杀气,不安地刨着蹄子,打着响鼻。他握着马鞭的手,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,指节捏得发白。
古星河仿佛没看到眼前血腥的一幕,他向前走了两步,停在距离赵元昊马头不足一丈的地方,微微仰头,看着马上那张惨白惊惧的脸。
“赵公子,”古星河的声音依旧平和,甚至带着一丝商人特有的圆滑笑意,只是此刻听在赵元昊耳中,却比九幽寒冰更冷,“现在,我们可以好好谈谈‘方便’了吗?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那些噤若寒蝉、如同鹌鹑般的护卫和跟班,最后落回赵元昊脸上,语气轻松得像在谈一笔小买卖:
“莫某急着赶路。这批粮食,公子是放行呢?还是……”他嘴角勾起一个极淡、却让赵元昊如坠冰窟的弧度,“让莫某的‘兔子’,再磨磨牙?”
赵元昊的嘴唇哆嗦着,喉咙里发出“咯咯”的声响,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他看着古星河身后那个重新垂手肃立、仿佛刚才那场致命风暴与他毫无关系的灰色身影,又看看地上那几具迅速变黑发硬的尸体,一股浓烈的尿臊味不受控制地从他昂贵的绸裤下弥漫开来。
“放……放行!放行!”赵元昊终于从极度恐惧中找回一丝声音,尖利地嘶喊出来,带着哭腔,狼狈不堪。他猛地一勒缰绳,调转马头,如同躲避瘟疫般,带着他那群同样魂飞魄散的狗腿子,头也不回地朝着来路疯狂逃窜,只留下一地烟尘和几具迅速冷却的尸体。
古星河平静地看着他们仓皇远去的背影,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,只剩下深潭般的沉静。他转身,对同样吓傻了的车队管事淡淡道:“收拾一下,继续赶路。”
粮车重新启动,沉重的车轮碾过尘土,也碾过那几具无人敢去收敛的尸体,朝着北方,朝着那座在废墟中挣扎求生的城池,坚定地驶去。
与此同时,千里之外的镇北城。
残阳如血,给这座在废墟上顽强站立的城池披上一层悲壮的金红。
夯土声依旧沉闷有力,新的城墙在无数汗水与血泡中,已初见雏形,虽然粗糙,却透着一股坚不可摧的厚重感。清理出的空地上,一排排简陋但足够遮风挡雨的窝棚如同雨后蘑菇般搭建起来。孩童在相对安全的区域追逐嬉戏,虽然依旧面有菜色,但眼中已有了光亮。
城池中心的临时指挥所——一座用相对完整的砖石仓房改造的大屋内,气氛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。
萧清璃换下了华丽的宫装,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绛紫色劲装,长发高高束起,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修长的颈项。她正站在一张巨大的、用粗糙木板拼成的城池规划图前,手中拿着一支朱笔,快速而有力地勾画着。她的动作带着一种行云流水的干练,眼神锐利如鹰,扫视着图纸上每一处细节,红唇紧抿,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统帅气场。
“西区排水沟再深挖一尺!雨季快到了,不能有半点马虎!”她头也不抬,声音清冽果断。
“是!殿下!”负责西区的工头大声应道。
“石料!石灵儿,东面城墙根基的石料缺口,你带人去南面断崖下再开一批,务必在今天内运到!”她目光转向旁边扛着巨剑、跃跃欲试的少女。
“包在我身上!”石灵儿拍着胸脯,巨剑在肩头晃了晃,一脸兴奋。
“雪柠,”萧清璃的目光柔和了一瞬,看向旁边正在仔细核对物资账册的张雪柠,“城中药材奇缺,尤其金疮药和风寒药。你带几个细心的妇人,去周边再仔细搜寻一遍,任何能用的草药都不能放过。”
“嗯!清璃姐姐放心!”张雪柠用力点头,纯净的眼眸里满是认真。
突然,门外传来一阵喧哗。
“殿下!殿下!不好了!有人闹事抢粮!”一个负责看守临时粮仓的守卫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,脸上带着惊惶,“是……是附近的一伙地痞!他们煽动了一些新来的流民,说分粮不公,要抢粮仓!”
屋内的气氛瞬间一凝。江砚峰原本抱剑靠在墙边假寐,此刻猛地睁开眼,眸中寒光一闪。石灵儿握紧了巨剑剑柄。张雪柠小脸一白,担忧地看向萧清璃。
萧清璃手中的朱笔一顿,在图纸上留下一个鲜红的墨点。她缓缓抬起头,脸上没有任何慌乱,那双漂亮的凤眸微微眯起,非但没有怒意,反而掠过一丝冰冷的、如同猫戏老鼠般的玩味光芒。
“抢粮?”她红唇微启,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屋子,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紧的寒意,“正好,本宫正愁找不到借口清理掉这些碍眼的渣滓。”
她将朱笔往笔架上一搁,动作优雅从容。然后,她抬手,从旁边侍立的亲卫腰间,“锵”地一声,抽出了一柄寒光四射的狭长佩刀!
刀光映着她冷艳的容颜,杀气凛然。
“江砚峰,随本宫去粮仓。”萧清璃提着刀,大步流星地朝门外走去,绛紫色的劲装衣袂在行走间带起飒飒风声,如同即将出征的女将军。她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,眼神锐利如刀锋出鞘。
“让本宫看看,是哪几只不长眼的耗子,敢动本宫的粮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