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血债当偿(1 / 2)

朔风城,残阳如血。

三百名凉州残兵跪在城外的雪地里,人人带伤,铁甲残破。他们沉默地将刀尖插入冻土,刀刃在夕阳下泛着冷光,如同三百座铁铸的墓碑。寒风卷着雪沫,抽打在那些布满血污和冻疮的脸上,却无人抬手遮挡。

张雪柠跪在最前方,小小的身体裹在一件明显过大的黑色披风里,那是古星河的外袍。她怀里紧紧抱着张峰那件残破的铁甲,铁甲冰冷刺骨,上面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和箭孔。她的小脸煞白,眼泪不停地涌出,在脸颊上结成细小的冰晶,又被新的泪水冲开。

“二哥…二哥…“她呢喃着,声音细弱得如同幼兽的呜咽,手指死死攥着铁甲边缘,指节泛白。她不敢相信,那个总是温柔地揉她头发、教她写字的二哥就这样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。

古星河站在她身后三步远的地方,一身玄衣几乎与暮色融为一体。他没有上前安慰,只是沉默地注视着那座新起的坟茔——坟前立着一块粗糙的木碑,上面用刀刻着“凉州张峰“四个字,笔划凌厉如刀,是古星河亲手所刻。

江砚峰斜倚在不远处的一棵枯树下,手里拎着那个黄澄澄的酒葫芦。他仰头灌下一口烈酒,喉结滚动,一线酒液顺着下巴滑落。那双总是带着三分醉意的眼睛此刻清明如剑,盯着凉州城的方向,剑穗在风中狂舞。

唐枭站在阴影里,黑衣几乎与树影融为一体。他低着头,修长的手指无声地清点着袖中的暗器,每一枚淬了毒的箭簇都在暮色中泛着幽蓝的光。动作精准如同在完成某种仪式。

石灵儿蹲在雪地上,巨大的黑剑横在膝头。她正用一块粗砺的石头认真地打磨剑刃,发出刺耳的“嚓嚓“声。圆圆的脸上不见了往日的迷糊,只剩下一种近乎天真的专注,仿佛此刻世界上最重要的事就是把剑磨得更锋利一些。

“时辰到了。“

古星河突然开口,声音低沉如冰。

“送他上路?”江砚峰玩味的说着。

古星河点头,又看向唐枭。两人目光相接,无需言语。唐枭微微颔首,袖中暗器已然就绪。

最后,古星河的目光落在石灵儿身上。少女感应到视线,猛地抬头,大眼睛亮得惊人。她“腾“地站起身,巨大的黑剑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沉重的弧线,稳稳扛在肩上。

“走吗?“她问,声音清脆,仿佛只是询问是否去集市买糖。

古星河没回答,默默的转身。

张雪柠紧紧抱着张峰那件残破的盔甲。

“雪柠。“他唤道,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,“松手。“

张雪柠抬起泪眼模糊的脸,看到大哥那双燃烧着青色火焰的眼睛。那眼神让她想起小时候做噩梦,二哥也是这样看着她,然后噩梦就会消失,手上不自觉的放开了那件满是血污的盔甲。

古星河小心地取下那件残破的铁甲,递给身后的一名老兵。然后解下自己腰间那条染血的束带——正是张峰生前所用,已经勒到极限的那条——轻轻系在妹妹纤细的腰间。

“带着它。“他说,“等我们回来。“

张雪柠睁大眼睛,突然明白了什么。她猛地抓住古星河的衣袖:“大哥!你们要去——“

“讨债。“古星河平静地打断她,将妹妹的小手轻轻掰开,交给一旁的老兵,“护好郡主。“

三百残兵同时以刀拄地,发出整齐的金铁交鸣之声,如同宣誓。

张雪柠眼角含泪紧紧抓住古星河的衣角,仿佛松开之后就再也见不到了,“我不要...我不要再经历失去家人的痛苦了...父王没了...二哥也没了...在看到大哥还活着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...可大哥又一次要离我而去...”

“他们有这么多人,大哥...”张雪柠越说越激动放声大哭起来,仿佛要把这些天受到的委屈一次性发泄出来,哭声响彻这片原野,身后的士卒被这哭声感染纷纷低下头偷偷抹着眼泪。

张雪柠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,只知道他们人很多很多,那么凶残,大哥他们再厉害那也只是血肉之躯,人力有时尽,如果大哥再出事,这个世界便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。

古星河眉头紧皱,狠心扯过衣角,最后看了一眼张峰的坟茔,转身走向凉州城的方向,只留下身后那个号啕痛哭的小小身影。江砚峰拎着酒葫芦和青冥剑跟上,唐枭无声地融入阴影,石灵儿扛着巨剑蹦蹦跳跳地走在最后,仿佛不是去赴死战,而是去赶集。

暮色四合,四道身影很快消失在风雪中。

凉州城,灯火通明。

赵元吉斜倚在铺着虎皮的太师椅上,手里把玩着一只金杯。他穿着华贵的紫貂大氅,腰间玉带璀璨,面容俊美却透着阴鸷。厅内炭火烧得极旺,温暖如春,与城外的苦寒形成鲜明对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