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寒渊照雪(2 / 2)

“什么?!”陈武瞳孔骤缩,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。以一千疲敝之卒,正面冲击数万如狼似虎、士气正盛的狼庭前锋?这无异于以卵击石!“世子!敌军势大,锋芒正盛!据关死守方为上策!待……”

“守?”张峰猛地打断他,嘴角扯出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,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,只有熔岩般的暴烈与洞穿一切的决然,“父王新丧,人心惶惶!狼崽子们就是看准了这点,才敢如此猖狂!此刻若龟缩不出,让他们在关前耀武扬威,凉州军心何在?士气何存?!”他猛地抬手,指向关外那片越来越近、仿佛要将天地都吞噬的暗红火海,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,字字铿锵,“他们料定我们只会死守!料定我们沉浸在悲痛里不敢抬头!我偏要打出去!在他们最得意、最狂妄的时候,用他们的血,浇醒他们的狗眼!也让整个凉州看看,我张家的骨头,还没软!我凉州的刀,还没断!”

他猛地抽出腰间的备用战刀,雪亮的刀锋在城头火把映照下划出一道刺目的寒光,直指苍穹!

“凉州儿郎!”他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,瞬间盖过了所有风雪的咆哮,清晰地传遍关隘每一个角落,“父王在天英灵未远!看着我辈!凉州存亡,在此一举!随我——杀出去!用狼崽子的血,祭奠王爷!祭我河山!”

“杀——!!!”

短暂的死寂之后,一声压抑到极致、最终如同火山喷发般的怒吼,猛地从三千铁骑的胸腔中迸发出来!瞬间汇聚成一股撕裂夜空的狂暴声浪!如同沉睡的雄狮被彻底激怒!悲愤!怒火!决绝!所有压抑的情绪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!每一个骑士的眼睛都红了,喷薄着同仇敌忾的烈焰!他们猛地拔出雪亮的马刀,刀锋在风雪中反射着冰冷的死亡之光,直指关外!

“开——关——门——!”

沉重的绞盘在守关士卒拼尽全力的推动下,发出令人牙酸的“嘎吱”巨响!那扇如同巨兽门牙般的厚重关门,在风雪中缓缓洞开!

“轰隆隆——!”

几乎在关门开启一道缝隙的瞬间,张峰已如一道离弦的黑色闪电,第一个策马冲出!他伏低身体,紧贴马颈,手中长枪前指,枪尖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寒芒!在他身后,一千凉州铁骑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,裹挟着震耳欲聋的马蹄声、刀甲碰撞的铿锵声、以及那直冲云霄的、充满死志的怒吼,轰然倾泻而出!瞬间冲入关外那片被火把和黑暗撕裂的死亡旷野!

关门在他们身后沉重地合拢,如同隔绝了两个世界。

关外,苍狼骑的前锋显然没料到凉州军竟敢在如此劣势下主动出击!他们正以松散的阵型,带着劫掠前的亢奋和轻蔑,策马向关墙逼近。当看到那支从黑暗中咆哮而出的铁流时,前排的狼骑甚至出现了短暂的混乱和惊愕。

“凉州狗疯了?!”有狼族百夫长惊疑不定地怪叫。

但张峰根本不给他们调整的机会!

一千铁骑,在张峰精准如臂使指的引领下,如同一条在黑夜雪原上急速游走的黑色毒蛇,巧妙地避开了敌军前锋最密集的火把区域,以令人眼花缭乱的变向和穿插,在狼骑松散的阵型边缘撕开了一道致命的口子!他们没有选择正面硬撼,而是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,沿着敌阵最薄弱的侧翼,狠狠地切了进去!

“凿穿!随我凿穿!”张峰的声音在高速奔驰的狂风中依旧清晰,如同冰冷的指令。他手中那杆丈八点钢枪化作一片死亡的光轮!刺!挑!扫!砸!每一次挥动都带起凄厉的破空尖啸!枪尖所至,血花在冰冷的空气中凄厉绽放!迎面撞上的狼骑,无论是挥刀格挡还是试图策马冲撞,在那如同鬼魅般刁钻迅疾的枪势面前,都如同纸糊般脆弱!沉重的狼牙棒被枪杆崩开,粗壮的手臂被枪尖洞穿,狰狞的头颅被枪锋砸碎!张峰的身影如同死神在敌群中穿梭,所过之处,人仰马翻,硬生生犁开一条血肉胡同!

“杀!”紧随其后的凉州铁骑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怒吼,马刀挥砍,如同砍瓜切菜!他们紧紧咬住世子撕开的缺口,将这道伤口疯狂地扩大、加深!雪亮的刀锋在火把的光线下狂乱地闪烁,每一次挥落都带起喷溅的血泉和凄厉的惨叫!狼骑猝不及防,前锋侧翼瞬间大乱!仓促间组织的抵抗如同投入洪流的石子,瞬间被这股挟裹着滔天悲愤的钢铁洪流冲得七零八落!

“稳住!稳住!拦住那杆枪!拦住那个穿黑甲的家伙!”混乱中,有狼庭军官用草原语声嘶力竭地吼叫,试图组织起有效的抵抗,将这支疯狂的凉州骑兵围死。

张峰眼中寒光爆射!他猛地一勒缰绳,胯下神骏的战马人立而起,发出一声穿云裂石的嘶鸣!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,他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混乱敌阵后方,那杆在火把簇拥下异常醒目、代表着左谷蠡王前锋指挥的苍狼大纛!巨大的狼头图案在火光下狰狞欲扑。

没有丝毫犹豫!

“随我来!斩旗!”张峰一声暴喝,如同平地惊雷!他猛地一夹马腹,战马如同离弦之箭,调转方向,不再与侧翼纠缠,而是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,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,朝着那杆大纛所在的中军核心位置,直插而去!他手中的长枪舞动得更急、更猛!化作一片密不透风的死亡风暴,硬生生在混乱的敌群中开出一条笔直的血路!

目标明确!气势如虹!挡者披靡!

“保护大纛!”守护大纛的狼庭亲卫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,见状立刻红了眼,挥舞着沉重的弯刀和铁骨朵,如同凶猛的狼群般嚎叫着扑上来!

“滚开!”张峰双目赤红,血丝密布!他猛地催动战马,速度再增!面对前方数名悍不畏死、挥舞着狼牙棒和巨盾试图组成人墙的亲卫,他竟不闪不避!长枪如毒龙般探出,精准无比地刺入一名巨盾手盾牌与手臂连接的微小缝隙,手腕一抖一绞!惨叫声中,那沉重的巨盾连同持盾的手臂竟被生生绞飞!缺口乍现!张峰人马合一,如同失控的黑色战车,狠狠地撞入缺口!长枪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闪电,“噗嗤”一声,洞穿了另一名亲卫百夫长厚重皮甲下的胸膛!巨大的冲击力将那百夫长壮硕的身体直接挑离了马背,甩向后方!

战马长嘶,张峰已如旋风般冲至那杆巨大的苍狼大纛之下!守护在旗杆旁的最后两名亲卫目眦欲裂,狂吼着挥刀劈砍!

张峰看也不看,身体在马背上猛地一侧,险之又险地避过一道斜劈而来的刀锋,冰冷的刀风几乎擦着他的鼻尖掠过!与此同时,他右手的长枪如毒蛇吐信,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,“嗤”的一声,精准无比地刺穿了另一名亲卫的咽喉!左手却闪电般拔出鞍侧的备用战刀,借着战马前冲的惯性,反手一刀撩出!一道凄冷的弧光划过!

“咔嚓!”

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!那根碗口粗细、裹着厚厚兽皮的坚硬旗杆,竟被这饱含怒火与巨力的一刀,从中生生斩断!

巨大的、绣着狰狞狼头的苍狼大纛,在无数双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,发出沉重的呻吟,如同被斩首的巨兽,轰然倒塌!重重地砸落在冰冷的、染满鲜血的雪地上!溅起一片猩红的雪泥!

“大纛倒了——!”

“左谷蠡王的大纛倒了——!”

惊恐绝望的呼喊声瞬间如同瘟疫般在狼庭前锋中蔓延开来!主帅的象征轰然倒塌,带来的不仅是视觉上的冲击,更是精神上的彻底崩溃!原本就混乱不堪的前锋阵型彻底瓦解!狼骑们如同无头的苍蝇,惊恐万状地调转马头,互相冲撞践踏,只想逃离这片死亡之地!

“撤!快撤!”张峰果断勒马,长枪高举,发出雷霆般的命令!他深知见好就收。一千铁骑,在敌阵中完成了一次漂亮的凿穿、斩旗,已是极限!再恋战,必将陷入重围!

凉州铁骑闻令,没有丝毫迟疑。如同来时般迅猛,又如退潮般干脆!他们紧跟在张峰身后,调转马头,如同黑色的铁流瞬间脱离混乱的战场,朝着朔风关洞开的关门疾驰而去!只留下身后一片狼藉的战场,无数倒毙的人马尸体,燃烧的火把,惊恐的惨叫,以及那面被践踏在泥泞雪地里的苍狼大纛。

城门在凉州铁骑最后一人冲入后,再次轰然关闭,沉重的声响隔绝了关外的喧嚣与血腥。

关墙上,早已是欢声雷动!守军们用刀枪拍打着盾牌,发出震天的轰鸣,所有的悲愤、恐惧,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对世子神威的无限敬仰!

“世子威武——!”

“凉州必胜——!”

声浪直冲云霄,仿佛要将这沉沉的夜幕都撕裂开来!

张峰驻马在关内的校场上,微微喘息。冰冷的汗水混杂着溅上的血污,顺着额角滑落。他抬起头,望向关墙之外那片依旧被暗红火海笼罩的远方,狼庭的主力大军正在那里集结,如同蛰伏的巨兽,阴影更加庞大深沉。刚才那场酣畅淋漓的小胜,只是斩断了它探出的利爪,远未伤及其根本。

他缓缓调转马头,目光下意识地越过巍峨的关墙,投向南方,凉州城的方向。那里,有他刚刚安葬的父亲,有他留在灵堂中、抱着“寒渊”剑独自面对冰冷棺椁的妹妹……

就在他目光触及南方天际的刹那!

一点猩红的光芒,如同滴入墨汁的鲜血,突兀地在凉州城方向那片深邃的夜幕中刺目地亮起!紧接着,是第二点!第三点!

三道笔直的狼烟烽火,带着令人心悸的暗红色泽,如同地狱伸出的巨爪,撕裂了沉重的黑暗,在遥远的天际线上冲天而起!直贯苍穹!

张峰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!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!

凉州城!烽火!

那是……后方腹地遇袭的最高警讯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