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9章 休憩(2 / 2)

然而,“狼来了”的故事总是有道理的。

过了两日,陈恪自觉恢复了些精神,又故技重施。常乐端着一碗刚熬好的参汤进来,他立刻哼哼唧唧,说手臂抬不起来。

常乐瞥了他一眼,没说话,只是坐到榻边,舀起一勺汤,轻轻吹了吹,递到他嘴边。陈恪美滋滋地张嘴喝了,正得意于自己的“演技”,却见常乐放下汤碗,忽然伸手,精准地在他肋下淤青边缘轻轻按了一下。

“嗷——!”陈恪猝不及防,痛得差点从榻上弹起来,眼泪都快飙出来了。这回是真疼!

常乐收回手,抱着胳膊,好整以暇地看着他,嘴角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笑意:“嗯?不是手臂抬不起来吗?怎么肋下也疼了?陈大人,你这伤……转移得挺快啊?”

陈恪捂着伤处,疼得直抽冷气,看着自家娘子那似笑非笑的眼神,终于明白什么叫“玩火自焚”。他苦着脸,连连告饶:“娘子慧眼如炬!为夫……为夫知错了!再也不敢了!真的!老实了!绝对老实了!”

看着他这副“认罪伏法”的可怜样,常乐终究是绷不住,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,眼波流转间,尽是温柔与无奈。她重新端起汤碗,语气软了下来:“行了,快把汤喝了,凉了就没药效了。再敢耍花样,仔细你的皮!”

陈恪立刻点头如捣蒜,乖乖张嘴,享受着娘子亲手喂的汤,再不敢有半分造次。那汤似乎也格外香甜起来。

刚满周岁的陈忱穿着暖和的小袄,在一旁正努力地尝试着翻身或坐起来,嘴里发出“咿咿呀呀”的声音。

他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躺在榻上的父亲,有时会伸出胖乎乎的小手,朝着父亲的方向抓挠,似乎想触碰那缠着白布的手臂。

常乐会走过去,温柔地将儿子抱起来,走到榻边。她小心地握着陈忱的小手,轻轻碰碰陈恪没有受伤的手指,柔声道:“忱儿乖,爹爹受伤了,要好好休息哦。”

陈忱似乎能感受到母亲的温柔和父亲的目光,咧开没牙的小嘴,发出“咯咯”的笑声,小手在空中挥舞着。

陈恪看着儿子天真无邪的笑容,听着那软糯的笑声,只觉得战场上所有的疲惫和伤痛都被这温暖的一幕驱散了。他伸出手指,轻轻勾住儿子的小手,眼中充满了慈爱和满足。

而暖阁的另一边,陈恪的母亲王氏,则一直沉浸在一种虔诚的感恩之中。

她几乎每日都要在暖阁角落的小香案前焚香祷告。

香案上供着一个小小的神主牌位,上面没有具体名号,只刻着“天地神灵护佑”几个字。

袅袅青烟中,王氏双手合十,闭目低语,声音充满了感激与虔诚:“……信女王氏,叩谢天地神灵,护佑我儿恪儿平安归来……沙场凶险,刀剑无眼,全赖神灵慈悲,庇佑周全……信女愿日日焚香,供奉心诚,惟愿神灵继续保佑我儿身体康健,家门平安……”

她并不提佛,也不言道,只是朴素地信仰着冥冥之中护佑她儿子的力量。

在她看来,陈恪能从那样惨烈的战场上活着回来,除了儿子的本事,必定是神灵的慈悲庇护。

这份虔诚的还愿之心,是她表达母爱与感激最直接的方式。

暖阁一角的软垫上,铺着厚厚的、触感柔软的绒毯,那是常乐特意为儿子准备的“小天地”。

刚满周岁的陈忱,穿着鹅黄色的小袄,像个圆滚滚的糯米团子,正趴在那里,努力地探索着这个新奇的世界。

他的小脑袋微微抬起,乌溜溜的大眼睛像两颗浸在水里的黑葡萄,充满了纯粹的好奇,滴溜溜地转着,最终定格在躺在不远处软榻上的父亲身上。

陈忱还不会走路,也还不会说话,只能用咿咿呀呀的婴语来表达他的情绪。

此刻,他正发出“啊…哦…呀…”的软糯声音,小胳膊小腿儿也在绒毯上笨拙地划拉着,似乎想朝着父亲的方向挪动。

他尝试着翻身,小屁股撅起来,用力一扭,却只翻到一半,又“噗通”一声趴了回去,他也不恼,只是用小拳头捶了捶软垫,继续发出意义不明的音节,目光却始终追随着父亲缠着白布的手臂。

常乐放下手中的药碗,看到儿子的举动,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。

她轻步走过去,在儿子身边蹲下,柔声道:“忱儿,想爹爹了是不是?”她伸出纤细的手指,轻轻点了点儿子肉乎乎的小脸蛋。

陈忱似乎听懂了母亲的温柔,咧开没牙的小嘴,露出粉嫩的牙床,发出“咯咯”的清脆笑声,口水顺着嘴角流下一点晶莹的丝线。

他兴奋地挥舞着小手,朝着父亲的方向抓挠,仿佛想抓住那抹熟悉的气息。

常乐小心地将儿子抱起来,让他舒服地靠在自己臂弯里。她抱着陈忱走到榻边,在距离陈恪手臂稍远一点的位置停下,避免碰到伤口。

她握着儿子的小手,轻轻地、轻轻地碰了碰陈恪没有受伤的手指指尖,声音放得更柔:“忱儿乖,爹爹这里痛,我们轻轻碰一下就好,让爹爹好好休息哦。”

陈忱似乎被父亲指尖的温度吸引,也或许是被母亲温柔的声音安抚,他不再挥舞手臂,而是安静下来,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陈恪,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扑闪着。

他小小的手指蜷缩着,在陈恪的指尖上轻轻蹭了蹭,那是一种无意识的、带着依恋的触碰。

陈恪躺在榻上,侧过头,目光温柔地笼罩着儿子。

看着那张与自己似有几分相似、却稚嫩无比的小脸,看着他清澈见底、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眸,听着他偶尔发出的、意义不明却无比悦耳的咿呀声,战场上所有的血雨腥风、朝堂上的波谲云诡、身体上的疼痛疲惫,仿佛都在这一刻被这小小的、温暖的生命奇迹般地抚平了。

他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暖流和满足感,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。

他小心翼翼地、极其缓慢地移动着自己没受伤的那只手,生怕惊扰了这温馨的画面,最终,他的食指轻轻勾住了儿子软软的小拇指。

陈忱似乎感受到了父亲的回应,小嘴又咧开了,发出更响亮的“咯咯”笑声,小腿儿在母亲怀里愉快地蹬了几下。

这纯粹而简单的快乐,如同最温暖的阳光,穿透了陈恪身上的伤痛和心头的尘埃,照亮了他疲惫的灵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