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9章 休憩(1 / 2)

靖海伯府邸,朱漆大门紧闭,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窥探。

京城里关于靖海伯陈恪力挽狂澜、生擒俺答、最终却力竭昏厥的传说,如同长了翅膀般飞遍大街小巷。

勋贵府邸、市井茶馆、甚至深宫内苑,都在传颂这位年轻勋贵的功绩与悲壮。

这传奇色彩,自然引来了无数或真心仰慕、或投机钻营的目光。

府门外,每日天不亮便聚集起形形色色的人影。

有品阶低微的京官,有地方进京述职的县令,甚至还有几个挂着虚衔的勋贵旁支子弟。

他们或提着包装精美的药材礼盒,或捧着装裱考究的贺联贺表,脸上堆着热切而谦卑的笑容,眼神却难掩算计与渴望。

“劳烦通禀一声,下官乃通政司经历司经历某某,特来探望靖海伯……”

“小的是保定府清苑县县令,听闻伯爷……”

“在下乃诚意伯府旁支,与靖海伯祖上可能……”

管家周伯,这位在靖海伯府历练得愈发沉稳的老仆,如同一尊门神,带着几个精壮家丁,稳稳地守在门前。

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客气笑容,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:

“诸位大人、老爷的心意,老奴代我家伯爷心领了。只是伯爷此番伤重,太医有严令,需静养调理,忌见外客,忌劳心神。实在不便见客,还请诸位海涵,改日再来。”

他话说得滴水不漏,既表达了感谢,又抬出了太医的医嘱,更堵死了“改日再来”的借口——静养何时结束?那自然是伯爷说了算。

被拒之门外的官员们,脸上笑容僵硬,眼神闪烁。有的不甘心,还想再攀扯几句“只是略表心意”、“绝不打扰”之类的话,但看到周伯身后那些面无表情、眼神锐利的家丁,以及府门内隐约可见的肃杀之气,终究是讪讪地拱拱手,放下礼物而周伯一概不收,只能够悻悻离去。

他们不懂,或者说,他们只懂最浅显的“趋炎附势”规则。

真正的官场默契,远非如此。

此刻,那些真正与陈恪站在一条线上的人——英国公张溶、高拱、赵贞吉、甚至不远处怀远侯府的常钰、正在收拾残局的王忬——都极有默契地选择了沉默。

没有一封拜帖,没有一次登门。

他们深知,此刻的陈恪,需要的不是喧嚣的恭维和虚伪的应酬,而是彻底的休憩与恢复。

他的功劳已惊天动地,无需锦上添花;他的疲惫与伤痛,也非几句客套话能抚平。

更重要的是,靖海伯府此刻的一举一动都落在无数双眼睛之下,任何不必要的往来都可能被曲解、被放大,成为政敌攻讦的借口。

此时不来,才是最大的体谅与支持,是维护陈恪这面旗帜的明智之举。

陈恪躺在内院暖阁的软榻上,身上盖着轻软的锦被,听着阿大或赵诚低声汇报府门外的“盛况”,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。

他乐得享受这份难得的清静。

“让他们闹腾去吧。”他摆摆手,声音带着伤后的虚弱,却透着一股轻松,“周伯做得很好。告诉府里上下,这几日,除了太医和宫里来人,一律挡驾。天塌下来,也等我睡醒了再说。”

他需要时间梳理,需要时间恢复,更需要时间审视这场血战之后,朝堂格局的微妙变化。

他的“陈党”核心圈子,在经历了这场风暴的洗礼后,需要更加精炼、更加团结。

王忬的可能加入,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收获,这位蓟辽总督的站队,将极大地增强他们在北疆事务上的话语权。这比门外那些趋炎附势之徒送来的金山银山都要珍贵百倍。

朝堂的博弈,且先放一放。眼下,是靖海伯府内难得的、弥足珍贵的休憩时光。

暖阁里炭火烧得正旺,驱散了初冬的寒意。

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香和安神香的气息。陈恪身上的伤口已被妥善处理,缠着洁白的细布,内服的汤药也由太医精心调配。

而真正让他身心舒畅的,是常乐无微不至的照顾。

这位曾经的侯府二小姐,如今的靖海伯府主母,褪去了商场上运筹帷幄的锋芒,展现出了令人惊叹的、细致入微的照顾人的本事。

她亲自盯着小厨房熬药,火候、时间分毫不差。她坐在榻边,用温热的、浸了药汁的软巾,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脸颊、脖颈和手臂,避开那些包扎好的伤口。动作轻柔得像羽毛拂过,带着她身上特有的、清雅的馨香。

“还疼吗?”常乐看着陈恪肋下那片深紫色的淤痕,眉头微蹙,眼中满是心疼。

陈恪眼珠一转,故意吸了口冷气,眉头紧锁,声音也带上了几分“痛苦”的颤抖:“嘶……娘子轻点,这里……这里碰着还是有点……”

常乐果然上当,立刻停下手,紧张地凑近查看:“真的?我看看,是不是包扎松了?还是里面又……”说着就要起身,“我去叫太医再来看看!”

“哎!别!”陈恪连忙伸手拉住她的衣袖,脸上那点“痛苦”瞬间绷不住,化作促狭的笑意,“逗你的!不疼了,真不疼了!娘子擦得舒服着呢。”

常乐一愣,随即反应过来,柳眉倒竖,俏脸含嗔,抬手就作势要拧他耳朵:“好你个陈恪!伤成这样还有心思戏弄我!看我不……”

陈恪赶紧缩脖子讨饶:“哎哟娘子饶命!不敢了不敢了!为夫错了!真的错了!”他一边躲闪,一边忍不住笑,牵动了肋下的伤,这回是真疼得龇牙咧嘴。

常乐看他那副又疼又想笑的滑稽模样,又是心疼又是好气,终究是舍不得真下手,只轻轻在他没受伤的肩膀上捶了一下:“活该!让你装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