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贞吉苦笑一声,捋着花白的胡须,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:“高阁老所言极是。可灾民嗷嗷待哺,河堤亟待加固,瘟疫急需扑灭……哪一项都耽搁不得。为今之计,唯有……拆东墙,补西墙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众人,最终落在徐阶脸上,语气谨慎:“下官思虑再三,或可……暂时挪借宫中部分用度,以及……万寿宫后续修缮的尾款,以解燃眉之急。待来年税赋入库,再行补还。此乃权宜之计,亦是往年惯例。”
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,将“挪用”说成“挪借”,又强调是“惯例”,试图减轻阻力。
然而,他低垂的眼帘下,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——他心中早已盘算着一个更稳妥的方案,但此刻,绝非抛出之时。
严世蕃那只独眼滴溜溜一转,立刻接口,声音带着一种夸张的“深明大义”
“赵部堂此言有理!非常之时,当行非常之事!陛下素来爱民如子,心系苍生,若知内帑与宫用能解万民倒悬之苦,想必……定会首肯!高阁老,您说是不是?”
严世蕃看向高拱,眼神中带着怂恿。
高拱虽厌恶严世蕃,但此刻也觉这是无奈之下的唯一出路,沉声道:“不错!陛下乃圣明之君,岂会因一己之享乐而置天下苍生于水火?徐阁老,您是次辅,当以大局为重,向陛下陈明利害!”
徐阶端坐主位,面容沉静。
他心中雪亮:严世蕃如此“热心”地支持挪用宫用和万寿宫经费,绝非出于公心,这分明是挖了个火坑,等着他徐阶去跳!
嘉靖帝的吝啬与对修道享乐的执着,徐阶比谁都清楚。
挪用宫用?无异于虎口夺食!严世蕃这是想借嘉靖之手,狠狠打压他徐阶,甚至让清流在皇帝面前彻底失宠!
然而,高拱和赵贞吉所言亦是实情。
灾情如火,国库空虚,除了挪用,眼下确实别无他法。
作为次辅,他责无旁贷,也推脱不得。
徐阶心中长叹一声,面上却不动声色,缓缓道:“诸位所言,皆是为国为民。既如此,老夫便拟一道奏疏,将灾情之重、国库之窘、以及这权宜之计,一并呈报圣上,请圣上圣裁。”
他特意强调了“权宜之计”和“请圣裁”,将责任与决定权都推向了嘉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