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分这天,四九城难得地晴了。阳光暖洋洋地照在四合院的灰瓦上,屋顶越冬菠菜经过一冬的蛰伏,边缘枯黄的叶片下已抽出嫩绿的新芽。后院的沼气池安静地卧在角落里,池盖上落了几片柳絮,在微风中轻轻打着旋儿。
棒梗蹲在池边,正往池口的小观察窗里看。经过杨工的指导和改进,池子运行稳定多了,每天产的气够做三顿饭,还能烧几壶开水。他手里拿着个小本子,记录着今天的产气量和气压——这是赵晓梅交给他的任务,说是要积累数据。
“看出啥门道了没?”林飞走过来,也蹲下身子。
棒梗抬起头,眼睛亮晶晶的:“林叔,我发现个规律。气温高的时候,产气量就大;气温低,产气量就小。昨天最高温十二度,产了差不多零点五方气;前天只有八度,就零点三方。”
“哦?”林飞接过本子看了看,确实有这规律,“这说明啥?”
“说明沼气发酵受温度影响大。”棒梗说,“赵老师说,最适宜的温度是三十五度左右。现在春天了,气温慢慢升高,产气量会越来越大。等到了夏天,说不定能翻倍。”
林飞拍拍他的肩:“观察得仔细。这些数据攒多了,就是经验,就是知识。”
正说着,前院传来一阵喧哗。两人对视一眼,起身往前院走去。
是中院,刘海中家门口围了一圈人。刘海中正叉着腰,嗓门洪亮:“……我家老二要结婚了!女方是国营厂的正式工,根正苗红!这婚事,必须办得风风光光!”
原来是他二儿子刘光天要结婚。刘光天在机械厂当学徒,今年二十,对象是同车间的女工。
“恭喜啊二大爷!”傻柱第一个道喜,“啥时候办事?我们好准备份子。”
“五一!”刘海中红光满面,“五一劳动节,好日子!我准备在院里摆几桌,请街坊四邻都来!”
院里的人都上前道贺。刘海中一家在院里人缘不算最好,但毕竟是喜事,大家都替他们高兴。
秦淮茹私下跟林飞说:“二大爷这回可要破费了。现在办婚事,没个一百块下不来。”
林飞点头:“是啊。不过刘光天是正式工,女方也是正式工,俩人都有工资,应该没问题。”
然而事情没那么简单。
两天后,刘海中愁眉苦脸地找到林飞:“林干事,有件事……得麻烦您。”
“二大爷请说。”
“是这样……光天他对象家,提了个要求。”刘海中搓着手,“说要三转一响。”
三转一响——自行车、手表、缝纫机、收音机。这是六十年代结婚的“顶级配置”,一般人家根本置办不起。
“这……”林飞皱眉,“二大爷,您家的情况……”
“我知道我知道。”刘海中叹气,“我一个七级工,工资是不少,可家里三个小子,老大前年结婚已经花了一笔,现在老二又要三转一响,我哪儿拿得出?”他顿了顿,“所以我想……能不能从院里借点?”
林飞明白了。刘海中这是想动用互助基金。
“二大爷,互助基金的规矩您知道。”林飞如实说,“只能用于应急,比如生病、受灾。婚事……不算应急。”
“我知道,我知道。”刘海中急了,“可这不是特殊情况吗?女方家咬死了要三转一响,说不给就不嫁。光天都二十五了,好不容易谈个对象,要是黄了,以后更不好找。林干事,您就通融通融,算我借的,我按月还,付利息也行!”
林飞沉吟不语。按规矩,这确实不符合借款条件。但刘海中的难处也是实情——这年头,大龄青年找对象不容易,要是因为彩礼黄了,确实可惜。
“这样吧,二大爷。”林飞最终说,“明天开个会,让大家表决。如果多数人同意,就从基金里借给你。但有个条件——必须写借条,规定还款期限,还要有两个担保人。”
“行!行!”刘海中连连点头,“谢谢林干事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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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晚饭后,院里开了个临时会。
林飞把情况说了,让大家表决。
“我先说我的意见。”阎埠贵推了推眼镜,“按规矩,婚事不算应急,不能借。但二大爷家的情况特殊,光天那孩子我也见过,老实本分,确实该成家了。所以我同意借,但利息不能少,还款期限不能超过一年。”
傻柱第二个发言:“我同意借。结婚是大事,一辈子就一次。咱们院现在日子好了,能帮就帮一把。不过二大爷,您可得说话算话,按时还钱。”
秦淮茹犹豫了一下:“我也同意。都是做父母的,理解二大爷的难处。只是……这开了头,以后别人家有事也来借,怎么办?”
这话问到了点子上。大家都看向林飞。
林飞早有考虑:“所以咱们得立个新规矩。从今天起,互助基金设立‘婚丧嫁娶专项借款’,额度不超过五十元,期限不超过一年,利息按信用社定期存款利率算。但有两个条件:第一,借款人必须有两名担保人;第二,同一户三年内只能借一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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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个方案比较折中,既解决了刘海中的燃眉之急,又防止了滥用。
大家讨论了一番,最后举手表决——十六户人家,十二户同意,三户弃权,一户反对。反对的是前院的马家,他家条件最差,觉得把钱借给条件好的刘家不公平。
但多数同意,决议通过。
刘海中当场写了借条,借五十元,期限一年,利息百分之三。担保人是林飞和傻柱——林飞是干部,傻柱是食堂大厨,都有稳定收入。
“谢谢大家!谢谢!”刘海中拿着钱,手有些抖,“我一定按时还!一定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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钱借出去了,但问题没完全解决。
三转一响,最便宜的自行车也要一百五十块,手表一百二,缝纫机一百八,收音机一百五。加起来六百块,刘海中自己的积蓄加上借的五十,还差得远。
“要不……跟女方商量商量,少要一样?”秦淮茹出主意。
“商量过了,不行。”刘海中苦笑,“女方家说了,少一样就免谈。”
院里的人都替刘海中发愁。这年头,谁家能一下子拿出六百块?除非有海外关系,或者祖上是资本家。
就在这时,许大茂悄悄找到林飞。
“林干事,我……我有个路子,不知道当讲不当讲。”
“你说。”
“信托商店那边,我有熟人。”许大茂压低声音,“可以弄到二手的‘三转一响’,品相不错,价格便宜一半。”
林飞心里一动:“合法吗?”
“合法!信托商店就是卖旧货的,有正规手续。”许大茂说,“就是……得有关系才能买到好的。那些成色新的,一上架就被内部人留了,外面人根本买不到。”
林飞明白了:“你的意思是,你能弄到内部货?”
许大茂点头:“我以前……跟信托商店的人打过交道,有点交情。不过现在我不干那些了,就是纯帮忙。”
林飞盯着他看了几秒,许大茂眼神坦荡,不像撒谎。
“行,你去问问。但记住,一不能违法,二不能让人抓住把柄。”
“我懂。”
许大茂当天下午就去了信托商店。傍晚回来,带来好消息:有辆六成新的凤凰自行车,只要八十块;一块上海牌手表,七成新,六十块;一台蜜蜂牌缝纫机,八成新,一百块;一个红星牌收音机,五成新,五十块。
“加起来二百九,不到三百块。”许大茂说,“虽然都是二手的,但都能用,我检查过了。”
这个价格,刘海中能承受。他自己有两百多积蓄,加上借的五十,刚好够。
“大茂,这……这太谢谢你了!”刘海中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。
“别谢我,要谢就谢林干事,是他让我去的。”许大茂摆手,“二大爷,东西我明天带您去看,满意了再买。不过话说前头,二手货,跟新的没法比,您得跟女方家说清楚。”
“我懂,我懂!”
第二天,刘海中带着儿子和对象去看货。女方开始有点不乐意,但看到东西确实不错,价格又便宜,也就同意了。
婚事总算有了着落。
事后,刘海中特意请许大茂喝了顿酒,还塞给他五块钱“辛苦费”。许大茂推辞不要:“二大爷,您要是真想谢我,以后在院里多帮衬帮衬就行。我以前……不是东西,现在想重新做人,大家不嫌弃,我就知足了。”
这话说得诚恳,刘海中对他刮目相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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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海中的婚事解决了,但院里另一个年轻人的问题又浮出水面。
是孙寡妇的大女儿,孙小梅。
孙小梅今年十八,在街道办的被服厂做临时工。她人勤快,手巧,长得也清秀,厂里好几个小伙子对她有意思。但她家里条件太差——父亲植物人,母亲身体不好,下面还有弟弟妹妹。谁家愿意娶这样的媳妇?
这天晚上,孙寡妇红着眼圈找到秦淮茹。
“秦姐,我……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。”她抹着眼泪,“小梅厂里有个技术员,人不错,对小梅也好。可人家家里一听我们家的情况,就不同意。说娶媳妇不是娶一家子,不能拖累。”
秦淮茹握着她的手:“大妹子,别急。小梅是个好孩子,肯定能找到好人家。”
“可她都十八了……”孙寡妇叹气,“再拖下去,更不好找。我也想过,要不就找个条件差点的,可又不忍心委屈孩子。”
正说着,赵晓梅从外面回来,听到她们的谈话,也坐了下来。
“孙姐,小梅自己怎么想?”她问。
“小梅说……说不嫁了,就在家帮我。”孙寡妇眼泪又下来了,“可我不能耽误她一辈子啊!”
赵晓梅沉吟片刻:“孙姐,我有个想法,你看行不行。咱们院现在不是搞多种经营吗?小梅手巧,可以学点手艺,比如裁剪、缝纫。等手艺学好了,能自己接活,有了收入,腰杆就硬了。到时候,不是她求着嫁,是别人求着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