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63年元旦,雪停了。
四九城的天空露出久违的蓝色,阳光照在积雪上,刺得人睁不开眼。胡同里的孩子们跑出来打雪仗,笑声清脆。
四合院里却异常安静。
棒梗和许大茂他们,今天该回来了。
秦淮茹一早就站在院门口张望,手里攥着棒梗上个月寄回来的第二封信——信上说他们元旦前后回来,具体哪天没说。
“秦姐,别急。”林飞走过来,“该回来的时候,自然就回来了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秦淮茹咬着嘴唇,“就是……就是担心。这一个月,不知道他瘦了没有,黑了没有。”
正说着,胡同口传来喧闹声。
一群穿着臃肿棉袄的人影走过来,有说有笑。走在最前面的,正是棒梗。
一个月不见,他长高了,也壮实了。脸晒黑了,手上起了茧子,但眼睛很亮,走路带风。
“妈!林叔!”棒梗看到他们,飞奔过来。
秦淮茹一把抱住儿子,上下打量:“瘦了……也黑了……受苦了吧?”
“没受苦!”棒梗咧嘴笑,“挺好的!我还学会开拖拉机了呢!”
后面的人陆续走过来。许大茂走在最后,低着头,脚步沉重。
他也变了——不是变好了,是变得更阴郁了。脸上没什么表情,眼睛看着地面,谁也不看。
“许大茂。”林飞叫住他。
许大茂停住脚步,抬起头,眼神空洞:“林干事。”
“这一个月,怎么样?”
“还行。”许大茂说,“该干的活都干了,没惹事。”
林飞点点头:“回去休息吧。明天来小组报到,汇报情况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
许大茂回了屋,砰地关上门。
其他两个年轻人也各自回家。
院里的人围过来,七嘴八舌地问棒梗。
“乡下怎么样?”
“吃得饱吗?”
“干活累不累?”
棒梗兴奋地讲着:生产队的大院、望不到边的麦田、突突响的拖拉机、晚上学习时读的报纸……
“我还见到了真正的贫下中农!”他说,“他们可好了,教我好多东西!队长说,我有种地的天赋,让我以后考农校!”
秦淮茹听着,又高兴又心酸。高兴的是儿子长大了,心酸的是儿子可能要离开自己,去更远的地方。
林飞拍拍棒梗的肩:“好样的。这一个月,没白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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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天晚上,互助小组开会,听取支农汇报。
两个年轻人都说得很好,学到了技术,提高了觉悟。
轮到许大茂时,他拿出一份书面材料,照本宣科地念:“通过一个月的支农劳动,我深刻认识到劳动人民的伟大,认识到自己过去的错误。我要向贫下中农学习,改掉身上的资产阶级思想,做一个对人民有用的人……”
念得很流利,但没感情。
念完后,林飞问:“许大茂,你有什么具体收获吗?”
许大茂想了想:“学会了挖渠、施肥、除草。还有就是……知道了粮食来之不易。”
“就这些?”
“就这些。”
林飞看着他,没再问。
他知道,许大茂这一个月,身体去了农村,心没去。那些“深刻认识”,都是套话,不是真心话。
但至少,他没惹事。这就够了。
散会后,林飞留下棒梗。
“棒梗,你这一个月,真的学到了东西?”
“真的!”棒梗眼睛发亮,“林叔,我跟你讲,种地可不止是力气活,是技术活!什么时候播种,什么时候施肥,什么时候浇水,都有讲究!赵老师教的那些,我在农村都验证了,是对的!”
“那许大茂呢?他表现怎么样?”
棒梗的表情严肃起来:“许大茂……干活还行,不偷懒。但就是……就是不合群。别人说说笑笑,他一个人闷着头干。晚上学习,他也不发言。队长找他谈话,他就点头,不说话。”
“有没有发现他私下做什么?”
“没有。”棒梗摇头,“他挺老实的。就是……就是有时候晚上,我起来上厕所,看见他一个人在院子里抽烟,一抽就是半天。”
林飞心里有数了。
许大茂这种人,不会轻易改变。他现在的“老实”,只是压抑,不是悔改。压抑久了,迟早会爆发。
但他没说破,只是嘱咐棒梗:“以后多注意他。有什么异常,及时告诉我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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元旦过后,生活回到正轨。
棒梗重新上学,但心思已经不在课本上了。他找赵晓梅借了好多农业书,晚上点灯熬夜地看。
“这孩子,真迷上种地了。”秦淮茹又高兴又担忧,“可种地能有啥出息?”
“种地怎么没出息?”林飞说,“民以食为天。能种出粮食,就是最大的出息。”
秦淮茹不懂这些大道理,但她相信林飞。
许大茂也“回到正轨”——每天按时出工,按时回家,不惹事,不说话。
但林飞注意到,他开始频繁地往外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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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是去街道,不是去粮站,是去一些乱七八糟的地方:旧货市场、信托商店、甚至茶馆。
阎埠贵也发现了:“林干事,许大茂这几天,每天晚上都出去,很晚才回来。我问他去哪儿,他说去朋友家。”
“什么朋友?”
“没说。”
林飞让棒梗悄悄跟了几次。
棒梗回来汇报:“许大茂去茶馆,不是喝茶,是跟人交换东西。我远远看见,他拿出一个铜烟嘴,换了一包烟。还有一次,他拿了一个旧怀表,换了一小袋白糖。”
倒卖旧货?
这在当时不算大罪,但也是“投机倒把”的一种。
林飞没急着揭发。他在等,等许大茂犯更大的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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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月中旬,街道又来了通知:开展“清理阶级队伍”运动,要求各家各户重新登记家庭成分、社会关系、历史问题。
通知一下来,院里炸了锅。
“又来了……”
“这次是要查祖宗八代啊!”
“咱们院成分复杂,这下麻烦了。”
林飞知道,这次运动,比之前的“社会主义教育”更严厉,更深入。
而四合院里,成分有问题的人不少:
娄晓娥,资本家家属。
苏秀兰,父亲是“历史反革命分子”。
聋老太虽然不在了,但她丈夫是烈士,她本人历史清白。可院里其他人呢?
易中海、刘海中、阎埠贵,都是普通工人或职员,成分没问题。
秦淮茹是工人,成分好。
傻柱也是工人,成分好。
许大茂……他父亲是贫农,母亲是丫鬟,成分其实挺好。但他本人有问题。
问题最大的是娄晓娥和苏秀兰。
运动一开始,她们就成了重点对象。
街道专门派人来院里,找她们谈话。
“娄晓娥同志,你父亲的问题,你要有正确认识。要划清界限,站稳立场。”
“苏秀兰同志,你父亲在劳改农场,你要加强思想改造,不能受他影响。”
谈话很严肃,要求很严格:每周写思想汇报,每月去街道汇报,不能随意外出,不能跟成分不好的人来往。
娄晓娥听完,脸色苍白,但没说什么。
苏秀兰则当场哭了:“我父亲是我父亲,我是我。我在这里为大家看病,有什么错?”
“为人民群众服务是好的,但要注意政治影响。”干部语重心长,“你现在的情况,不适合在一线工作。街道考虑,把你调去后勤,或者……回原籍。”
“回原籍?”苏秀兰愣了,“我原籍在南方,回不去了……”
“那就去后勤。”干部说,“从明天起,你不要再给人看病了。去街道卫生所帮忙,打扫卫生,整理药品。”
这话等于剥夺了她行医的权利。
苏秀兰泪流满面,但不敢争辩。
林飞站在一旁,心里像压了块石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