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1章 涌动(1 / 2)

老韩头在医院住了十天,钱像流水一样花出去。

三十三块钱,在1962年的医院里,只够十天的普通治疗。当账单递到林飞手上时,数字是四十一块五毛——超支了八块五。

“病人情况基本稳定了,但还需要巩固治疗。”主治医生推了推眼镜,“至少再住一周,再用一个疗程的抗生素。”

林飞看着账单,沉默了。

应急基金早就清零了,募捐的八块钱也花光了。现在连这八块五的缺口都填不上,更别说后续治疗。

“医生,”他艰难地开口,“能不能……先出院,回家休养?我们定期来复查。”

医生看着他,又看了看病房里瘦骨嶙峋的老韩头,叹了口气:“也不是不行。但回家必须绝对静养,营养要跟上,药不能停。如果复发,会更严重。”

“我们尽力。”林飞说。

办出院手续时,护士小声提醒:“同志,你们还欠八块五。医院规定,欠费不能办出院。”

林飞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了。他想了想,脱下腕上的手表——那是他穿越时戴的上海牌手表,虽然旧,但走得准。

“这个……能抵押吗?”

护士看了看表,犹豫了一下:“我问问领导。”

十分钟后,护士回来了,表情复杂:“领导说,可以抵十块钱。但你得写个保证,一个月内来赎。”

“好。”林飞接过纸笔,写下欠条。

老韩头被接回院里时,整个人瘦脱了形,但神志清醒了。他看到院里的人都在等他,嘴唇哆嗦着,想说什么,却发不出声音。

“老韩,别说话,好好养着。”易中海握着他的手,“回来了就好。”

秦淮茹已经收拾好了屋子,炕烧得热乎乎的。苏秀兰检查了老韩头的情况,开了药方——都是些便宜的中药,她自己去药房垫钱买的。

“韩大爷,从今天起,我每天来给您打针、喂药。”她说,“您得按时吃,好好休息。”

老韩头点点头,眼泪顺着眼角流进花白的鬓发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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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韩头的医疗费用,像一块巨石,压在每个人的心上。

互助小组紧急开会。

“应急基金必须尽快补充。”林飞开门见山,“否则下次再有事,我们连抵押手表的机会都没有。”

“怎么补充?”刘海中问,“大家都没钱。”

“从工分里扣。”林飞说,“我提议,从下个月开始,每个工分的兑换标准降低百分之二十。省出来的部分,充入应急基金。”

这话一出,所有人都沉默了。

降低工分兑换标准,意味着大家干同样的活,分到的东西变少了。这会引起不满。

“我同意。”第一个表态的是秦淮茹,“没有应急基金,下次谁家出事,只能等死。”

“我也同意。”傻柱说,“少分点就少分点,总比没命强。”

易中海咳嗽着点头。

阎埠贵推了推眼镜:“从账面上看,降低百分之二十,每月能省出大约十五块钱。如果坚持半年,应急基金就能恢复到五十块左右。够应付一般的急病了。”

“那就这么定了。”林飞拍板,“明天公示。”

公示贴出来,院里果然炸了锅。

“凭什么啊?我们辛辛苦苦干活,凭什么说扣就扣?”

“就是!老韩头是老人,我们尊敬,但也不能一直让我们贴补吧?”

“这次是老韩头,下次是谁?我家也困难啊!”

不满的声音主要来自那些“中间户”——既不是最困难的,也不是贡献最大的。他们原本指望靠工分多换点粮食,现在希望落空了。

许大茂这次没直接闹,但他在人群里阴阳怪气:“我说什么来着?这个互助小组,就是变着法儿剥削咱们。什么工分,什么公平,到最后还不是他们说了算?”

这话煽动性很强。

有人开始质疑林飞的动机:“林干事是宣传科的,又不在院里常住,他这么积极图什么?”

“还有那个赵晓梅、苏秀兰,她们是街道派来的,当然帮着林飞说话。”

“娄晓娥更不用说了,资本家的女儿,能安什么好心?”

流言像野草一样疯长。

林飞站在中院,听着那些议论,面无表情。

他知道会有阻力,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,这么猛。

赵晓梅气得脸通红:“他们怎么能这么说?我们是为了谁?”

苏秀兰也委屈:“我垫钱买药,倒成了别有用心?”

娄晓娥低着头,手指绞着衣角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

关键时刻,又是聋老太。

她拄着拐棍走出屋子,站在台阶上,什么也没说,就那么冷冷地看着喧闹的人群。

渐渐的,声音小了。

最后,一片寂静。

“说完了?”聋老太开口,声音嘶哑但清晰,“说完了,我说两句。”

她慢慢走下台阶,走到人群中央。

“老韩头的命,是钱买回来的。那钱,是大家凑的。林干事抵押了自己的手表,才把人接回来。苏大夫垫钱买药,赵老师想方设法种菜给大家吃。这些,你们都忘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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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人吭声。

“现在说要扣工分,你们不乐意了。那我问问你们,”聋老太目光扫过每一张脸,“如果躺在医院里的是你爹,是你娘,是你孩子,你希不希望有人帮?”

还是没人说话。

“我知道,大家都难。谁不想多分点粮食?谁不想吃饱肚子?”聋老太顿了顿,“但咱们这个院子,能熬过这个冬天,靠的是什么?靠的是互相拉扯!靠的是你帮我一把,我扶你一下!”

她指着屋顶农场:“那上面的菜,是赵老师带着大家一棵一棵种出来的!医务室里的药,是苏大夫省下来给大伙儿的!工分制度,是林干事熬夜想出来的!没有这些,你们以为现在能站在这儿吵吵?”

众人低下头。

“我今天把话撂这儿。”聋老太一字一句,“这个互助小组,你们愿意参加,欢迎。不愿意参加,也行,但以后小组的补助、农场的收成、医务室的帮助,一概没有。你们自己掂量。”

说完,她转身,拄着拐棍,一步一步回屋。脚步很慢,但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上。

人群沉默地散去。

公示没有被撕掉。

工分兑换标准,降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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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月底的另一个变化,是棒梗。

这个十三岁的少年,在经历了父亲死亡、妹妹病危、家庭濒临崩溃之后,突然长大了。

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偷鸡摸狗、调皮捣蛋。每天天不亮就起床,爬上房顶浇水、除草、捉虫。放学后,他带着小当去挖野菜、捡煤核,晚上还去娄晓娥的识字班,一笔一划地学写字。

最让人意外的是,他开始跟着赵晓梅学农技。

“赵老师,这个豆角为什么长不大?”

“赵老师,韭菜割了还能再长吗?”

“赵老师,怎么防虫?”

赵晓梅很喜欢这个好学的孩子,耐心地教他。有时候还带他去农学院,看真正的试验田。

“棒梗,你想不想学农业?”有一天,赵晓梅问他。

棒梗用力点头:“想!学好了,就能种出更多的菜,让大家吃饱。”

赵晓梅摸摸他的头:“好孩子。”

秦淮茹知道后,哭了。不是伤心,是欣慰。

“这孩子……懂事了。”

连贾张氏都难得地没泼冷水,只是嘀咕了一句:“学种地有什么用?不如学技术,将来进工厂。”

但棒梗有自己的想法。

有一次,他跟林飞说:“林叔,我以后想考农业中学。”

“为什么?”林飞问。

“因为……”棒梗想了想,“因为饿肚子的滋味,太难受了。我想学会怎么让地里长出更多粮食,让所有人都不饿肚子。”

林飞看着他认真的小脸,心里涌起一股暖流。

这个在绝境中长大的孩子,心里装的不是仇恨,不是抱怨,而是最朴素的愿望——让所有人都不饿肚子。

这或许,就是这个冬天留给这个院子最宝贵的礼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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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月,小油菜可以收获了。

这次产量比菠菜高,三十多斤嫩绿的小油菜,水灵灵的,看着就喜人。

分配依旧按工分。但这次,多了个新规矩——赵晓梅提议,拿出十分之一,作为“奖励菜”,分给对农场贡献最大的人。

“比如棒梗,每天浇水除草,最辛苦。比如傻柱,负责沤肥、运土,出力最多。应该奖励。”

这个提议没人反对。

棒梗分到了半斤小油菜,他拿回家,让秦淮茹做了个油菜汤,全家人分着喝。

傻柱也分到了半斤,他切成细丝,拌了点盐和醋,给聋老太送去一碗。

“老太太,您尝尝,新鲜着呢。”

聋老太慢慢吃着,点点头:“好,真嫩。”

许大茂这次没分到奖励菜。他看着别人碗里的绿油油,自己碗里只有几片叶子,眼神阴沉。

但他没敢闹。

聋老太上次那番话,镇住了大部分人,也镇住了他。

可他心里的怨气,并没有消散,只是在积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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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月中旬,苏秀兰遇到了第二个麻烦。

街道卫生所下来检查,发现她在四合院“非法行医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