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种观念并非空穴来风，而是有事实根据的。

五胡十六国时期，北方沦陷，神州陆沉，但遍地的坞堡在客观上增加了胡人君主的统治成本。有土地、有城防、有家兵的世家大族，多少有些和异族议价的本钱。

他们或许有许多人，主动或被动与异族君主合作，但如果没有坞堡和大族，羯人是否会更加暴虐？

一切都不好说。

而辽金乃至前元，华北大地上的大族、义军等等，也能为自己争取一个相对没那么糟糕的处境……

从长远看，宗族与纲常伦理结合，可以有效增强一个族群凝聚力，提升抗风险能力。

从短期看，宗族在对外扩张、开拓殖民地上有无与伦比的独特优势。

因此，朱祁镇在努力扩大治下百姓的宗族意识，好在明代以后宗法制的影响松动，民间也可大规模修家谱、建祠堂，祭祀五世以上的祖先。

这样做并非没代价，比如会提升对基层的控制难度，大族一旦发生民变，县官想弹压非常困难。

不过即便有这样的代价，在朱祁镇看来，这也是值得的。

这个时代，要想对村镇完全掌控，效费比本就太高，而且不现实。

而且，扶植宗族，尽管会有一些弊端，但能让基层更有序，不管是农业生产还是维护治安，或者是在家族内部，总归有一种秩序。

对国家来说，这样做能让血条更厚。

而且对地方官来说，激起民变总要背锅，宗族强大了，对地方官是一种力量的补充，也是一个权力的制衡。

在朝廷实力强大的情况下，最多不过拼凑数万民兵的宗族武装在正规军面前不够看。

但一旦朝廷衰微，面临异族威胁，地方则可以迅速藩镇化，成为保存文明火种的一个个堡垒。

安史之乱后，唐朝能苟一百多年，节度使功不可没。

倘若明末崇祯帝舍得放权，放任地方崛起，大明没准还能多续百八十年……

君不见清末朝廷被迫开放团练，湘军淮军北洋相继崛起，“你带清”又苟了几十年。

朱祁镇的规划并不复杂，以宗族聚散沙，进而燃起国族意识，向近代民族国家转型。

一旦点亮这一科技树，军队战斗力将进一步提升。

实践证明，近代军队对古典军队，在武器一样的情况下可以实现吊打。

其实，类似《说岳全传》，以及《射雕英雄传》等小说或者小人书，已经在许多普通人心里洒下了家国情怀的种子。

“精忠报国”“侠之大者、为国为民”等，成为人们耳熟能详的话语。

许多半大小孩做游戏，也渴望成为大侠，挽狂澜于既倒，扶大厦于将倾。

更有许多青年移民，在听完说书先生所讲，那些惊心动魄的航海、殖民故事时，许多人也开始憧憬探险家的梦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