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后初晴的花田像被裹了层糖霜,阳光洒在未化尽的雪粒上,折射出细碎的光。那些昨夜发光的月光草仍带着淡蓝色的余韵,叶片边缘凝着的冰珠里,仿佛锁着星星的碎片——孩子们早围着这片草地蹲成了圈,小手里攥着艾琳团队留下的简易光谱仪,叽叽喳喳像群刚醒的麻雀。
“小雨姐姐!你看这个线!”扎羊角辫的朵朵举着仪器跑过来,屏幕上一道起伏的蓝线与太空站传来的种子监测数据重合了小半,“艾琳阿姨说,这是‘说话’的样子!”
小雨蹲下身,指尖轻轻碰了碰月光草的叶片,冰凉的触感下藏着微弱的震颤。她抬头时,看见艾琳正站在不远处的监测站旁,手里捧着个透明培养皿——里面是从太空站寄回的“星尘土”,据说混着花田种子在太空中脱落的微小颗粒。“微生物活性比之前高了三倍,”艾琳走过来,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激动,“它们好像在跟着太空种子的节律‘呼吸’。”
王师傅扛着锄头从田埂那边过来,肩上还搭着块擦汗的毛巾。他往培养皿里瞥了眼,又低头看了看脚边的土壤,忽然笑了:“早说这土养人,原来还能跟天上的东西搭话。”话刚落,口袋里的老年机就响了,是邻省社区花园的老张打来的,语气急得像冒火:“老王!你们寄的紫豆种发芽了!芽尖是粉的!还会跟着太阳转!”
这话让围过来的人都愣了愣,苏晴立刻找出平板电脑,点开“世界花园网”的共享相册——页面上已经刷满了新照片:云南花园的月光草开出了双层花瓣,新疆花园的杂草变异出了抗寒的绒毛,最绝的是黑龙江那边,传家宝豆种结出的豆荚上,竟印着淡淡的星纹。
“是共生效应。”小雨忽然明白过来,手指在屏幕上划过那些照片,“花田的微生物跟着种子去了别的地方,又和当地的环境长出了新的联系。”艾琳点点头,调出太空站的实时画面——镜头里,花田的种子在特制培养舱里舒展根须,根须上附着的微生物发出的荧光,竟和地球上月光草的光连成了同一种频率。
消息传出去的第三天,花田迎来了一批特别的访客:不是穿着白大褂的科学家,也不是举着相机的游客,而是几个背着画板的老人,还有推着轮椅的护工。领头的老人姓陈,是位退休的天文画家,轮椅上坐着他失明多年的老伴。“听说这里能‘看见’星星和花说话,”陈爷爷摸了摸老伴的手,声音很轻,“想让她也听听这声音。”
艾琳立刻让人调出了声纹转换器——微生物的活动频率被转换成了潺潺的流水声,太空种子的生长节律成了清脆的风铃响,月光草的荧光则化作了低低的哼唱。当这些声音裹着花田的清风飘进老奶奶耳里时,她枯瘦的手指慢慢抬起来,轻轻碰了碰身边的月光草,嘴角渐渐绽开了笑:“像……像小时候在乡下听的虫鸣,还带着光的暖。”
那天下午,花田的田埂上多了几幅画。陈爷爷把月光草的蓝、太空种子的银、孩子们的笑脸都画进了画里,最后在角落添了行字:“此处有星落地,生根开花。”苏晴把这幅画挂在了生态研究站的墙上,旁边贴着孩子们写的观察日记,其中朵朵的本子上画着个大大的圆,里面圈着花田、地球、太空站,还有一串连在一起的小人。
入春的时候,太空站传来了更惊喜的消息:花田的种子在微重力环境下,长出了一种从未见过的气根,能吸收太空中的微量水汽——这意味着,或许未来在星际航行中,能靠这些种子搭建“移动花园”。艾琳带着这个消息来花田时,正赶上社区举办的“种子交换会”,来自全国各地的人捧着自家的种子赶来,有的要换花田的紫豆种,有的则是来送新培育的品种,比如能在盐碱地生长的向日葵,能开出彩虹色的波斯菊。
“咱们这哪是交换种子啊,”王师傅一边给客人装种子,一边笑着说,“是在搭一座桥,从这田埂搭到天上去,再搭到别人的家门口。”苏晴听着这话,忽然想起了那本第十六本日记,她翻开新的一页,笔尖落在纸上时,窗外的月光草正随着风轻轻晃动,叶片上的光与远处监测站的指示灯连成了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