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天清晨,吕大揣着五十两银子,悄悄来到县衙后堂。胡知县正捧着茶杯看公文,见他进来,眼皮都没抬:“吕掌柜今日怎么有空过来?可是药材出了问题?”
吕大躬身行礼,将银子放在桌上,声音压得极低:“大人,实不相瞒,我是为李笊篱的事来的。那孩子是我妹妹的恩人,实在不忍看他蒙冤。”胡知县瞥了眼银子,手指在杯沿摩挲着:“吕掌柜,这可不是小事,私通盗匪可是要杀头的。”
“大人明察,”吕大连忙道,“李笊篱只是个货郎,平日里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,怎么会通匪?定是有人栽赃陷害。我有个主意,既能保全大人的颜面,也能还他清白。”他附在胡知县耳边,将苦肉计一五一十说了出来。
胡知县听完,沉默了半晌。五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,足够他填补上半年的亏空,而吕大的主意看似冒险,实则稳妥——既走了审问的过场,又能悄无声息地了结此事。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,缓缓点头:“也罢,看在你多年供奉的份上,就按你说的办。但记住,此事绝不能出半点差错。”
吕大心中一松,连忙谢过胡知县,转身回了药铺。他进了后院的配药室,从一个上锁的木匣里取出一个黑色瓷瓶,里面装的正是他说的“先致死后起生”的药。这药是他祖父传下来的秘方,服用后会让人脉搏微弱、呼吸停滞,形如死人,十二个时辰后便会自行苏醒,只是过程极为痛苦,对身体损耗极大。
“大哥,怎么样了?”吕秀姑见他回来,连忙迎上来,眼里满是期待。吕大摸了摸她的头,将瓷瓶收好:“放心吧,都安排好了。只是……笊篱要受些苦。”他把计划告诉了妹妹,吕秀姑听完,眼泪又掉了下来:“只要能救他,再苦我也认了。”
次日清晨,县衙大堂击鼓升堂。胡知县端坐堂上,一拍惊堂木:“带犯人李笊篱!”很快,浑身是伤的李笊篱被两个衙役拖了上来,他头发凌乱,脸上青一块紫一块,却依旧挺直了脊梁:“大人,我没有通匪,我是冤枉的!”
“大胆刁民,还敢狡辩!”胡知县怒喝一声,“来人,重打四十大板,看他招不招!”衙役们早就得了吩咐,抡起板子就打了下去。李笊篱疼得浑身抽搐,却始终咬着牙不吭声,到后来实在撑不住,头一歪便晕了过去。
“大人,犯人晕过去了!”一个衙役喊道。胡知县皱了皱眉,示意衙役上前查看。衙役摸了摸李笊篱的脉搏,又探了探他的鼻息,连忙回话:“大人,犯人……犯人没气了!”
胡知县“哼”了一声:“没用的东西,打几下就死了。来人,把他拖出去,扔到乱葬岗去!”吕大早已乔装成一个杂役,混在人群里,见衙役拖着李笊篱往外走,连忙跟了上去。
到了乱葬岗,衙役们把李笊篱扔在地上,骂骂咧咧地走了。吕大赶紧上前,摸了摸他的鼻息,确认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,便从怀里掏出瓷瓶,撬开他的嘴,将药汁灌了进去。随后,他找了块破布盖在李笊篱身上,自己则躲在不远处的树后守着。
日头渐渐升高,乱葬岗上寒风呼啸。吕大的心一直悬着,生怕出什么意外。直到傍晚时分,他看到破布动了一下,连忙跑过去掀开,只见李笊篱缓缓睁开了眼睛,眼神迷茫:“我……我还活着?”
“笊篱,你醒了就好!”吕大激动地抓住他的手,“你别怕,是我救了你。”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李笊篱,李笊篱听完,眼泪夺眶而出:“吕大哥,秀姑,你们为了救我,真是费心了。”
吕大扶着李笊篱站起来,从怀里掏出一些银子和干粮:“这里离新城县太远,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,等风头过了再回来。我已经跟秀姑说好了,她会等你的。”李笊篱接过银子,重重地点了点头:“吕大哥,这份恩情,我李笊篱一辈子都不会忘!”
两人告别后,吕大连夜赶回了药铺。吕秀姑一直在门口等他,见他回来,连忙问:“笊篱呢?他没事吧?”吕大把李笊篱平安离开的消息告诉她,吕秀姑终于露出了多日来的第一个笑容,眼里却又泛起了泪光——那是喜悦的泪,是安心的泪。
几天后,新城县的人都在议论李笊篱“畏罪身亡”的事,胡知县也渐渐放下了心。只有吕氏药铺里,吕秀姑每天都会站在柜台前,望着李笊篱曾经走街串巷的方向,心里默默期盼着他早日归来。
吕大看着妹妹的样子,心里既欣慰又心疼。他知道,这场苦肉计虽然冒险,但为了妹妹的幸福,为了一个无辜者的清白,一切都值得。他转身走进配药室,拿起药杵捣着药材,清脆的声响在药铺里回荡,像是在为未来的重逢,奏响序曲。
日子一天天过去,檐角的铜铃依旧随风作响,但这一次,声音里多了几分轻快。吕秀姑不再像从前那样失魂落魄,她开始学着打理药铺的生意,脸上也渐渐有了笑容。她相信,只要耐心等待,那个带着小虎牙的少年,一定会回到她的身边。而吕大,则守着药铺,守着妹妹,守着这个关于救赎与承诺的秘密,静待着春暖花开的那一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