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0章 迷雾未散,新局初启(2 / 2)

或许,真正的根脉,从来不在地底下。

书房的留声机还在转,周璇的《何日君再来》混着雨水的气息漫出来。

苏若雪捧着热姜茶推门进来时,顾承砚正对着地图沉思。

他抬头看见她,目光落在她腕间的翡翠串珠上——那是十年前他亲手替她戴上的,当时她说:\"等顾家的绸庄织出最好的云缎,我就戴着它给你算第一笔账。\"

\"云岭村的矿脉,可能藏着林芷兰说的''窑中砖,记兵械''的答案。\"顾承砚握住她的手,\"若雪,我需要亲眼看看。\"

苏若雪把茶盏递给他,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画了个\"安\"字。

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,她望着他眼底的坚定,突然想起今早老九说的\"她没死\"。

或许,有些答案,只有走过去才能找到。

夜漏更深时,顾承砚书房的留声机早已停了,唱针在空唱片上划出刺耳的刮擦声。

苏若雪将最后一盏煤油灯拨亮些,暖黄光晕便漫过两人交叠的影子,落在书桌上那枚青田石印章上——印纽雕着顾家祖传的缠枝莲纹,此刻正沾着顾承砚掌心的薄汗。

\"这是我祖父当年跑南洋时用的货船印。\"顾承砚指尖抚过印章边缘的细微凹痕,那是他七岁时偷偷刻下的\"砚\"字,\"若雪,若我三天没消息...\"

\"不会的。\"苏若雪突然握住他的手。

她的手指因握了整夜的账本还带着凉意,却把印章按得更紧,\"你说过要带我去看顾氏新织的云缎,要在绸庄门口挂''实业救国''的金漆匾。\"她仰起脸,眼尾的泪痣在灯下忽明忽暗,\"我等你回来挂匾。\"

顾承砚喉结动了动。

他想起今早审讯室里老九说\"兰草遇霜\"时,苏若雪悄悄在他手背画的\"安\"字;想起三年前绸庄被日商压价时,她蹲在染坊里守了七天七夜,用茶叶渣子调出比日本靛蓝更清透的水色。

此刻她腕间的翡翠串珠蹭过他手背,像当年他替她戴上时那样,凉丝丝的,却带着体温。

\"b计划的密信在第三层暗格里。\"他将印章塞进她掌心,\"联络宋记铁厂的宋老板,还有码头的陈阿四——\"

\"都记在账册第三页的批注里。\"苏若雪截断他的话,指尖轻轻点了点他心口,\"你教我的''商战如棋,后手要藏在最显眼处'',我都记着呢。\"她忽然笑了,眼尾的泪痣跟着翘起来,\"倒是你,山路上别总想着看矿脉,记得顾太太说的''新鞋要避泥''。\"

顾承砚也笑了。

窗外的梧桐叶被夜风吹得沙沙响,他望着她发间那支珍珠簪子——是他去年在霞飞路古董店淘的,说是\"月落珠\",此刻倒真像落了半枚月亮在她鬓边。

天刚擦亮,商会大会议室的檀木桌椅便坐得满满当当。

苏若雪踩着细高跟进门时,茶盏相撞的叮当声突然静了。

她今天穿了件宝蓝织金旗袍,盘扣从领口直扣到腕间,像把收得整整齐齐的折扇——可谁都知道,这把扇子展开时,能扫开十里洋场的雾。

\"诸位。\"她的声音清清脆脆,像敲在铜磬上,\"顾先生去云岭村查矿脉,我代他主持今日会议。\"她翻开面前的账本,指尖划过\"实业护盾计划\"六个字,\"日军在闸北囤军火,法租界洗黑钱,咱们的纱厂、绸庄、米行...都成了人家砧板上的肉。\"

台下有人咳嗽:\"苏小姐,咱们商会不会要学学生军去游行吧?\"

\"要活。\"苏若雪突然提高声音,目光扫过全场,\"不是对抗,是活下去。\"她抽出一沓契约推过去,\"我联系了荷兰渣华、英国太古两家船运,他们愿意以成本价帮咱们运原料;福新面粉厂的王老板答应,战时共享仓库;大隆机器厂的严师傅说,能改装两台织机做急救绷布——\"

\"这要花多少钱?\"恒丰纱厂的周老板扶了扶眼镜。

\"用顾氏绸庄的云缎做抵押。\"苏若雪的手指按在账本上,\"新织的云缎用了苏绣双面技法,上个月在巴黎博览会拿了银奖。\"她抬头时,晨光正好穿过窗棂,在她腕间的翡翠串珠上碎成一片绿,\"等顾先生带着矿脉消息回来,这些投入,能救十倍的厂子。\"

会议室里响起零星的掌声。

苏若雪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,忽然想起昨夜顾承砚说的\"根脉不在地底\"——或许真正的根脉,是这些愿意把算盘珠子拨向同一边的人。

启程的火车是午后三点的。

青鸟在站台接顾承砚时,掌心还攥着那封匿名信。

信是用报纸剪贴拼的,边缘还沾着监狱的霉味:\"云岭村没有答案,只有代价。\"

\"老九倒会挑时候。\"顾承砚把信折成小方块,塞进怀表夹层,\"他在牢里关了三天,该急了。\"他抬头看了眼站台上方的时钟,指针正指向两点五十,\"走。\"

火车鸣笛时,苏若雪的身影还站在月台上。

她穿着那件藏青呢子大衣,腕间的翡翠串珠在人群里闪了闪,像颗不肯熄灭的星。

顾承砚贴着车窗,直到那抹藏青色变成小点,才转头对青鸟说:\"到了云岭镇,先找村东头的老茶棚。

林芷兰的旧部说过,棚子后墙有块松砖。\"

\"顾先生,您真信老九说的''她没死''?\"青鸟摸出烟盒,又想起苏若雪今早塞给他的润喉糖,改掏了颗糖含在嘴里。

\"信。\"顾承砚望着窗外倒退的梧桐树,\"林芷兰在东京学染织时,为了研究草木灰提色,在实验室烧了三个月。

她那种人,死也要烧出点光来。\"他忽然笑了,\"再说了,若她真死了,怎么会让老九在审讯室里,把''窑中砖,记兵械''的线索,说得那么急?\"

火车驶入隧道时,车厢突然暗下来。

顾承砚借着手机的微光(注:民国背景可替换为怀表夜光)看了眼时间,又摸出林芷兰的铜火柴盒。

盒底的\"芷兰\"二字被磨得发亮,像有人经常摩挲。

\"青鸟,\"他的声音在黑暗里格外清晰,\"到了云岭村,咱们先去矿洞。

但...\"他顿了顿,\"记得留个人在村口,盯着有没有穿胶鞋的——日本特务的胶鞋,鞋底有梅花印。\"

隧道出口的光突然涌进来。

顾承砚望着远处渐起的山影,心里默念:\"林芷兰,这一次,我要找到你活着的理由。\"

火车在暮色中停在云岭镇小站。

顾承砚和青鸟扛起装着测绘工具的木箱下车时,站台外的老车夫正抽着旱烟等客。\"去云岭村?\"车夫磕了磕烟杆,\"夜里山风大,得换马车。\"他指了指停在槐树底下的枣红马,马背上的鞍鞯还沾着新鲜的泥点。

顾承砚抬头望了望渐沉的夕阳,又看了眼青鸟腰间的勃朗宁——枪套的皮扣是新换的,还带着苏若雪绣的并蒂莲暗纹。

他把木箱递给车夫,转身时,远处山坳里飘起一缕黑灰色的烟,混着硫磺味,像条扭曲的蛇,缠上了暮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