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握紧小明希的手,“明希,我们逃吧。我带你去见高山流水,大洲飞燕,这个世界上有许多比月亮还要美的景色。有很多你没吃过的好吃的,牛奶只有新鲜的才好喝。你这个年纪应该上学,爱美打扮,有玩耍的朋友,有快乐的童年。而不是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里发霉枯萎。”
小明希疼得喘不过气来,“阿月,你在说什么,我听不懂。”
“明希,你愿意跟我走吗?我们离开这,我带你去看真正的世界。”
“真正的世界?”
阿月抱住小明希想缓解她的痛苦,“你值得更好的一切。”
两具小小的身躯温暖着彼此,小明希靠在她肩上。
“好。”
晚上小明希照常去了那间令她恐惧颤栗的机械室,煎熬的痛苦日复一日的进行着。
外面已经天光大亮,结束后毋布柯无情离去。小明希强撑起精神,被折磨得浑身乏力摔下了台子。
她爬起来趁着佣人还没有来把不省人事的她丢回杂间之前离开,她看过毋布柯开门的方式记了下来。
小明希踉跄着走出去,昨天阿月告诉她的话她还记得。
“明希你听我说,今晚你照常去,结束以后是他警惕最弱的时候还没那么快发现我们。我知道那里有一条密道,上次我就是从那条密道逃出来的。你想办法溜出去按我说的密道走,我在密道外等你,我们一起走。”
小明希跑得越来越快,心脏紧张地剧烈跳动。脚步声清晰可见,回响在通道里。
在长长的一段路后,小明希看见了隐约的光亮,她推开了门。
耀眼的光芒照得她猛地闭上了眼,即便闭着眼也能感觉到:好亮。
有些畏光的双眼慢慢张开,所处之地皆被白光笼罩着。周围的环境事物看得是那么的清楚,和黑夜里全然不同。这里白得就像是实验室里那盏白炽灯照在她身上一样照着这里。
“明希。”阿月的叫声将游离的她拉回。
“阿月。”
“走,往这边走。”阿月摸清了出去的路,拉起小明希的手飞快地跑着。
小明希边跑边抬起了头,刺眼的光让她无法直视天上之物。
她指着天上,“阿月,月亮怎么变得那么亮了,我都快看不清它了。”
继续拉着她不敢停歇地跑,“那不是月亮。”
“不是月亮,是什么?明明一模一样啊。”
“明希,那是太阳。天上不止有月亮,还有更为耀眼的太阳,有白云,流星,飞鸟,闪电。外面的世界不止是阳光明媚,也会下雨下雪,打雷闪电。只要我们离开这里,以后你会看到更多的。”
阿月不敢松懈半分,拽着小明希狂奔。从没有锻炼过,她有些跟不上。“阿月,你慢一点。”
两人都气喘吁吁,“不能慢,要再快一点。”
阿月紧紧拽着小明希的手,她们都有些疲累。
她望着前方露出了笑,“明希,快到了。”
穿过那旱厕旁的杂草丛,从洞口钻出去就能到达外面。
两人踏进那片杂草,足足有她们半个身子高。
“啊——”阿月拉扯着的小明希被什么绊倒了。
她的手按在了什么上面,小明希吃痛抬起头。
“啊啊……”她尖叫着,她身下是一个只有半个身子的人彘。
极大阴暗的视线冲击突破了小明希的心灵防线,她盯着那局尸体。
阿月也有些害怕,捂住了小明希的眼睛。
“别看。”
小明希心有余悸,刚缓过来一点。想起自己刚刚瞥见那人彘脖子上有一条脏污的绳子,在阿月遮挡下的她挪偏一点点头。小秋的脖子上就有一条红绳系着的吊坠,眼前的一幕在她脑海中闪烁冲击。
“小,小秋姑姑,小秋姑姑。”她崩溃大哭,撕心裂肺。她终于像孩童时期一把放声哭出,得以新生。是婴孩对着陌生硕大的世界的害怕,对不曾见过新事物的无所适从。
小明希现在很想回到那个小杂间,在那才能感到安全。
她的认知极其简单局限,局限到只有那间狭小的杂间。现在一下子被冲击碎裂,就像井底之蛙只有跳出自己的天地才能看清世界的全貌,才会知道自己曾经的以为有多可笑。
“有人要跑出去了。”身后传来卫兵的动静。
阿月听到声响抓起魂不守舍的小明希就跑,两人从围墙的洞钻出去向外逃去。
两人半大点的孩子自然跑不过身强力壮的大人,距离逐渐缩短。
阿月看着努力奔跑的小明希,百感交集。她撒开小明希的手将她推出去,“明希快跑。”
“阿月!”
“快走。”
他们追了上来,阿月抱着卫兵阻拦他们。
“跑啊,明希。”
“阿月,不要。”小明希从前从未对人说过不要二字,她总是什么都要。即便是毋布柯如此对待她,她也不懂反抗。
“走!”小明希泪湿了眼,转身跑去。
阿月咬伤那人的小腿,卫兵吃痛把她重重的举起摔在地上。
她口吐鲜血,卫兵们举起尖枪扎进她的身体。
鲜红的血染红了她身下的地面,小明希奔跑着回头。
阿月浑身扎着长棍,满口鲜血对她惨笑。
“明希,跑。你要好好活下去!”泪珠滚落在血水中消失。
小明希瞬间失声,一个字也发不出。不敢停下,她害怕地抽搐身体不由自主地抖动。
不知是不是剧烈奔跑的原因,心脏声响彻天地,就要跳出来。
小秋姑姑的惨状,血泊中惨死的阿月一幕幕要活活撕碎小明希,她恍惚中跌倒。
摔在地上,身上擦出伤痕,口中咳出浓血。
她的身体超出了负荷,这让她身体里的毒格外活跃。小明希痛苦难耐,浑身被灼烧一样疼痛。
接连的刺激,体内的毒改变了她的基因现状,诱发了血脉里隐形基因和暴力因子。她的黑瞳被蓝色覆盖,毒种在她身体里寄生,达成了平衡。
“呃啊——”难以承受的痛苦令她嚎叫不已,手指抠进地里收紧。
卫兵闻声赶来,抓着她的肩膀要带她回去。小明希心中暴虐翻涌激起,那双蓝瞳发怵可怖。
片刻过后,耀武扬威的卫兵已经变成了几具尸体,小明希站在中间,脸上身上沾染着他们的血。
一个几岁的孩子要杀死几个成年男性耗尽了小明希的力气,她脑袋昏沉。
向前走起,脑中只有一个念头,听从阿月的指引让她往前走。
她脑中的残念用最后一丝精神支撑着走下去,意识早已混沌不堪。记忆开始混乱模糊,渐渐忘却。
步伐越来越沉重,血顺着手臂不停流下,麻木地走出了这大陆的残破城门。
体力不支倒在了外围,隐隐感觉有人靠近。
“救救我。”小明希没了意识。
再次睁开眼时,所有的记忆回笼。她也会是完整的她,所有的情绪都能感受到。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有喜怒哀乐,记忆魂归,白玉无瑕。
叶琳咳嗽几声醒来,消化着属于她的记忆,莫萍端着药胄目光沉沉看她。
许久没有开口的嗓音有些嘶哑,“现在哭丧着脸还不是时候,我还没死呢。”
叶琳端起药碗一饮而尽,“我知道你要说什么,我的身体我清楚。告诉大家我没事,叫他们不用担心。”
“叶琳,你能瞒得了多久?”
“莫萍。”她温温地叫她。
“我好累啊,让我歇歇吧。”叶琳有气无力。
莫萍轻叹,“其他的我来应付,你好好休息吧。”她关上门出去。
叶琳躺着泪水夺眶而出,她哭出声抽泣着,“阿月,阿月。”
整理好情绪的她打开房门,但难掩低落。
抬头便看见门外的季瑾言,“你什么时候来的?”
季瑾言止不住的心疼,“不久前。”
“你想问什么?”两人在房中坐下。
季瑾言摇了摇头,“是有很多疑问,但我不想问了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你比这些重要得多。”季瑾言看出了她的不开心。
“我现在确实没有心情说这些。”她低垂着眸。
他拥住她,“看到你这样,我恨不能与你感同身受,与你分担。”
叶琳回抱他,放松地闭着眼。
汲取了一会能量,她睁开眼。
“我们还在遇泉。”
“你昏迷突然,我担心你身体受不住。等你好些了,我们就走。”
“我不想待在这。”
“好,我们现在就走。”
房门被敲响,毋布柯走了进来。
他望着叶琳,心中情绪难以言表,泪光闪烁。
“明希。”
“明希。”叶琳喃喃重复着。
“我的女儿。”毋布柯向她伸出了手。
叶琳脑海中闪过实验台上他眼神冰冷拿着仪器伸向她的画面,她不由自主的害怕抵抗。那是来自小明希的恐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