至正三年,暮春之初。
春雪初融的光明顶,山风依然料峭。
晨光熹微,穿过高窗,洒在纪晓芙略显清减,却依旧温婉的脸庞上。
她坐在窗边的绣架前,手中针线穿梭,却有些心不在焉。
她的目光不时一动,瞟向窗外那条通往山下的蜿蜒小径。
一年了。
自从杨逍和邱白他们离开光明顶,远赴波斯,到如今已经整整一年有余。
这一年里,他们的音讯全无,唯有偶尔从江南天鹰教分坛辗转传来,语焉不详的商船消息。
从这些消息里面,勉强能拼凑出,他们已安然抵达波斯。
具体的进展和归期,均是一概不知。
等待的时光,在最初的新奇与期盼过后,渐渐变得漫长而枯燥。
光明顶上虽大,教众虽多,但她的身份特殊,既是杨逍之妻,又曾是峨眉弟子,身份稍显尴尬。
平日里,她除了照料女儿不悔,也没有什么多余的交集。
多数时候,她便是这般独坐房中,与针线、琴书为伴,以及照料咿呀学语的女儿。
曾经行走江湖的自由,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。
“夫人,不悔小姐尿床了!”
一名身着明教服饰的女教众,轻手轻脚地走进来,手里端着装着温热水的铜盆和布巾。
她是个看上去约莫二十出头,眉眼伶俐的姑娘。
她的名叫小竹,是个孤儿,是明教收养的,也是杨逍临行前,特意挑选来伺候纪晓芙的四名心腹女教众之一。
她性子活泼,办事也稳妥,武功也不错。
“嗯。”
纪晓芙放下针线,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角,随口问道:“小竹,今日可有杨左使他们的消息传来?”
“回夫人,还没有呢。”
小竹将铜盆放在地上,闻言摇了摇头,脸上带着歉意的笑容说:“前日她们下山去采购,也说没接到新的传书。”
“想必是路途实在太远,信使往来不便吧。”
话说到这里,小竹将小小一只的杨不悔抱起来,给她清洗着,笑着说:“夫人你别太挂心,邱道长武功那么高,还有杨左使和鹰王他们也都是顶尖的人物,定能逢凶化吉,平安归来的。”
这样的话,小竹和其他三位姐妹不知说了多少遍。
纪晓芙每次听,心中焦虑稍缓,但那份空落落的牵挂,却从未真正消散。
她点了点头,没再说什么,起身帮忙。
清洗过后,又逗弄了一会儿咿呀学语的女儿,看着她纯真无邪的笑脸,纪晓芙心中那份因等待而生的烦闷,才被浓浓的母爱暂时压下。
纪晓芙忽然想起什么,问道:“小竹,今日是初几了?”
小竹正在一旁收拾杨不悔换下的衣物,闻言答道:“回夫人,今儿个是三月初八了。”
“三月初八……”
纪晓芙喃喃重复了一句,眼神飘向南方,连逗弄杨不悔都忘记了,任由女儿咬着她的手指。
沉默了片刻,她似下定决心般,抬头对小竹道:“小竹,你去把小梅、小兰、小菊都叫来,我有事要说。”
小竹见她神色认真,不敢怠慢,连忙应声去了。
不多时,四名年轻女教众便齐聚在纪晓芙房中,垂手侍立。
纪晓芙看着她们几个女子,这些都是杨逍精挑细选的忠心可靠之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