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上官……什么意思?”
陈英达一时未能反应过来。
直到看见鄢懋卿离开座位,手拿银印和龙纹制书向自己走来,他才猛然意识到了什么。
银印!
那可是正五品以上文官才能持有的银印,该不会是……
“这……”
高拱与一众庶吉士亦是瞪大了眼睛,满头雾水的望着步伐嚣张至极的鄢懋卿。
在鄢懋卿之前,还从未有任何一个庶吉士敢在任何一个师长面前这般张狂作态,简直难以想象。
不过,他们也看到了鄢懋卿手中的银印和龙纹制书,心中随即越发复杂。
难道说……
终于。
众目睽睽之下,鄢懋卿一步三晃的晃悠到了陈英达身前。
“……”
如果放在以前,陈英达早已开始在心中给鄢懋卿打分:
目无师长,差评!
走没走相,差评!
礼数不端,差评!
但是现在,他心中却莫名有些慌乱,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自处。
方才他对鄢懋卿那般咄咄相逼,如果鄢懋卿真是品阶比他更高的上官,如今走上前来恐怕必是有意要当着这么多庶吉士的面羞辱于他!
他这一生虽无高官厚禄,对待下属与学生又要求严苛。
但自问向来都是就事论事,对自己也是相同的要求,自尊,自爱,洁身自好。
倘若今日受如此羞辱,今后必将在翰林院沦为笑柄,哪里还有丝毫尊严可言,这张老脸还往哪里搁?
与其如此,倒不如以死明志算了……
正如此想着的时候。
就见鄢懋卿已经抖开制书,一手抓着一个卷轴,将制书中的内容怼到了他的脸上。
“陈学士请看清楚,我早已被皇上封作五品奉议大夫,制书日期亦在内子封作五品诰命夫人之前!”
制书后面传来鄢懋卿的声音。
“唔……”
陈英达面色发白,喉咙里不受控制的发出一个沉闷的声响,仿佛一股自胸中猛窜出来的憋闷之气顶住了嗓子眼儿,呼吸渐渐不畅起来。
千步廊就是皇上的大门口,没有人敢在这里造假制书,更没人敢在这里伪造官印。
因此这肯定都是真的,鄢懋卿早已是比他都高了半品正五品官员。
所以……
陈英达的目光逐渐坚定,越发矍铄,已经暗自下了决心。
他绝不接受鄢懋卿的羞辱,如果鄢懋卿今日定要用官职羞辱他,他宁愿一头撞死在这讲台之上,亦要留得尊严不屈之名!
下一刻。
制书从陈英达眼前移开。
随即露出了一张极尽谦卑猥琐、甚至还带了那么一丝阿谀讨好的面容,是鄢懋卿的面容。
“哎呀,万望师长恕罪,学生没别的意思,就是向师长解释一下,学生内子的封号并未违反封诰制度。”
鄢懋卿腆着脸弓着腰,以苍蝇搓手的猥琐姿态嘿嘿笑道,
“不过方才师长罚学生诵读三纲与封诰制度,学生自然也是认的。”
“正如师长开堂时所讲,无规矩不成方圆,朝廷制度更是方圆中的方圆,师长如此严厉何尝不是为学生着想,免得学生日后误入歧途坏了前程?”
“怪只怪学生此前忧心亮明身份之后,给翰林院的诸位师长与同年造成压力,因此不得不瞒而不报。”
“总之千错万错都是学生的错,学生甘心受罚,这就继续受罚诵读:”
“鄢懋卿妇膺诰命,违三纲之道,乱阴阳之序,致天地倒悬,亟宜厘正,刻不容缓……鄢懋卿妇膺诰命,违三纲之道……”
“欸?!”
陈英达始料未及,一双老眼尽是狐疑之色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