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话一出口,不光小周愣住了,连刘芸都抬起了头。
纪白舟自己倒像没觉得突兀,又补充了一句,语气里带着点笃定:
“他们需要什么……我心里有数。”
她没多说,但眼神很稳,小周到了嘴边的劝阻慢慢咽了回去。
小周看着她身上那件虽然脏了、却依旧显眼的白大褂,心中一动。
或许,“医生”这个身份,真能让她在上面得到些机会。
“那……你保重。”
纪白舟点了点头,推开厨房侧门,侧身钻进消防通道。
楼梯间里的气味很奇怪,霉味裹着没散尽的血腥气,吸进肺里都带着股滞涩感,脚下随处是散落的碎玻璃和干涸发黑的血迹。
往上走了几层,到11楼转角时,她停了脚。
抬头看向通往12楼的铁门,门缝底下透出来一丝微弱的黄光,显然是有人守着。
她没急着动,贴着冰冷的墙壁站了片刻,耳朵仔细听着上面的动静,除了隐约有说话声飘下来,没别的异常。
她把拖把棍子往胳膊底下夹了夹,深吸口气,刚要伸手去推12楼的防火门,头顶忽然传来“咔哒”一声轻响,是门锁转动的声音。
……嚯,这批人的素质可以啊。
这么想着,门被从外面猛地拉开,三道人影几乎是同时扑了出来。
动作又快又猛,一看就不是临时凑数的,
一人直冲着她的胳膊抓过来,手指关节绷得死紧,另一人矮身就往她腿弯处扫,第三人手里攥着根磨尖了的钢管,带着风就往她胸口戳。
他们招招都透着股利落劲,配合得也密,没给她留什么空隙。
换作平时,就这三下,她只需侧身避开扫腿的同时,反手扣住抓胳膊那人的手腕,再抬脚踹向持钢管那人的膝盖,三秒内就能让这三人都站不稳。
但此刻她没这么做,手里的拖把棍子也没往实处抡,只随意地往身前一横,堪堪挡住了扫向腿弯的那一下,动作不算快,甚至带着点迟滞。
等持钢管的人逼到近前,她才抬手用拖把棍子轻轻拨了下对方的手腕,力道不大,只够让对方手里的钢管晃了晃,没掉,却也没再往前递。
她故意收了力,连眼神都放得平和,没露半分狠劲。
抓胳膊的那人见她没反抗,手里的动作也顿了顿,眼神里多了点迟疑。
这时,纪白舟抬眼,正好和为首的那个壮汉对上了视线。
那壮汉站在后面,没动手,就直勾勾地盯着她,目光扫过她身上那件沾了点灰、但依旧显眼的白大褂时,眉头轻轻蹙了下,眼神里的警惕似乎淡了些。
纪白舟心里有数,借着往旁边挪了半步的动作,故意把后颈亮了出去,脚步也虚晃了一下,像是没站稳。
就这一瞬的破绽,身后立刻传来“嗤”的一声——
一根尼龙绳猛地套了上来,紧接着被狠狠收紧,勒得她脖颈一紧。
“别动!敢动就勒死你!”
身后的人压低了声音吼道,语气里带着狠劲。
纪白舟没挣扎,顺势屈膝跪了下去,甚至还故意低低咳了两声,像是被勒得喘不过气,夹在胳膊下的拖把棍子也“哐当”一声掉在了地上。
她眼角的余光瞥着为首的壮汉,见对方盯着她的白大褂,又看了看她没反抗的样子,脸色明显松了些。
“头,这……”
抓着她胳膊的人抬头看向壮汉,似乎拿不定主意。
壮汉没犹豫,冲手下摆了摆手,声音冷硬却没了之前的敌意:
“带她去见头子。”
纪白舟低着头,没吭声。
藏着身手,故意露破绽,果然没出错。
他们看她穿白大褂,又没拼死反抗,大概是没把她当敌人,反倒觉得或许有点用。
这样正好,省了不少麻烦,也能顺理成章地见到他们的首领。
纪白舟被两人粗暴地架着胳膊从地上拽起,尼龙绳仍紧紧勒在颈间,勒得她喉间发紧,只能跟着对方的力道踉跄往前走。
他们穿过一条走廊,两侧的窗户都被厚实的木板封死了,只留着几道窄缝透进微弱的光,墙壁上积着灰,不少房间的门上都用红色或白色的颜料画着奇怪的符号——
有的是交叉的线条,有的是圈里带点的图案,看着像是某种用来区分区域的标记系统。
沿途看到的景象,让纪白舟的瞳孔不由自主地微微收缩,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。
12层显然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半军事化的营地,规整得不像末日里的临时据点。
走廊中间每隔几米就堆着用桌椅和钢板搭成的简易路障,能看出是为了阻挡冲击;
天花板上悬着一串串用细铁丝串起来的易拉罐,稍微有动静就会发出哐当声,显然是用来预警的警报链;
几个不起眼的角落架着东西,仔细看才发现是用废弃摄像头残骸改装的“了望点”,
虽然镜头早就坏了,却能让人站在上面看清走廊两端的动静。
原本分隔开的客房被拆了隔墙,打通成了连通的居住区,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床垫,上面挤着不少人,墙角堆着折叠的衣物和杂物;
墙上用图钉贴着几张大白纸,上面是工整的手写分工表,清清楚楚列着巡逻、搜粮、净水、守夜等任务,后面还标着人名和时间段,看得出来管理得很严。
更让她在意的是,有几间客房的门紧紧关着,门口堆着好几个成箱的罐头、瓶装水,还有几箱用纸箱装着的药品,不用问也知道,那是他们囤积物资的仓库。
大概是听到了动静,沿途的人渐渐围了过来,一圈目光落在她身上。
人群里什么样的人都有:
有几个穿着酒店制服的员工,缩在后面,眼神躲躲闪闪的,不敢和她对视;
有几个手里攥着球棒、钢管的男人,看着像是之前的游客,满脸戒备,把她当成了外来的威胁;
还有些衣衫褴褛、脸色蜡黄的人,应该是底层的幸存者,正蹲在角落围着一个豁口的碗分食稀粥,
粥稀得能照见人影,他们头都不敢抬,只偷偷用眼角瞥她一眼,又赶紧低下头去。
没一会儿,她被推搡着进了一间宽敞的套房,
这里应该是原本的行政套房,比普通客房大不少。
房间中央站着一个男人,背对着门口,正看着墙上贴的楼层图。
听到动静,他转过身来。
男人看着四十岁上下,身材高大又结实,左脸有道旧疤,从眉骨一直斜划到下颌,看着有些吓人。
他制服肩头别着个旧对讲机,腰间挂着根黑色的警棍,手里还捏着一支铅笔,眼神像鹰隼似的,锐利得仿佛能把人看穿。
他盯着纪白舟看了几秒,看到了纪白舟的身份牌,开口问道,声音低沉又沙哑,带着点审视的意味,
“怎么没见过你?新来这里避难的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