赤夜就那么坐在那里。
他没有散发出任何威压,也没有刻意展露半分气息,就像一个无聊的旅人,偶然路过,歇一歇脚。
可他的存在本身,就是对靖安台这方天地,最沉重的宣告。
下方演武场上刚刚建立起来的狂热与敬畏,在这道身影的俯瞰下,变得像一场幼稚的儿戏。
赵烈僵在原地,他顺着洪玄的视线望去,却什么也看不到。
那座哨塔,空空如也。
但他本能地感觉到一股发自骨髓的寒意,仿佛有什么不可名状的恐怖,正凝视着自己。
洪玄挥了挥手。
“都退下。”
赵烈如蒙大赦,不敢多问一个字,立刻带着黑风营的将士们,潮水般退出了演武场。
整个山巅,只剩下洪玄一人。
他一步一步,走上那座最高的哨塔。
塔顶的风很大,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。
“不错,不错。”
赤夜转过头,那张俊美邪异的脸上,挂着一抹玩味的笑意。
“这么快就凝结了金丹,而且还是两颗。”
他的目光在洪玄身上上下打量,像是在欣赏一件自己亲手烧制的瓷器。
“一生一灭,一增一减,互为根基,循环往复。了不起的构想。”
“只可惜……”
赤夜摇了摇头,伸出一根手指,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。
“你变强了,也变弱了。”
洪玄没有接话,只是平静地看着他。
“以前的你,像一块石头,藏在淤泥里,谁也发现不了。就算踩上一脚,也只会觉得硌脚,不会多想。”
“现在的你,是一颗夜明珠。”
赤夜脸上的笑意更浓了。
“就算你把自己埋得再深,你的光,也会穿透一切,告诉所有人,你在这里。”
“比如,地底下那个睡了不知多少万年的老东西。”
“还有,那个丢了分魂,现在正满世界找你的疯婆子。”
他每说一句,洪玄的心就沉下一分。
对方对他身上发生的一切,了如指掌。
这种被完全看透的感觉,比任何直接的威胁,都更令人窒息。
“你想要什么?”
洪玄开口,声音没有起伏。
“我?”
赤夜从塔顶站起身,伸了个懒腰,骨节发出一连串噼啪的爆响。
“我只是觉得,这盘棋,下得太慢了。”
他走到洪玄面前,伸出手,似乎想学着凡人那样勾肩搭背,但手伸到一半,又嫌弃地收了回去。
“你灭了三宗联军一个前锋,很好。”
“可这有什么用呢?”
“死掉的都是些小喽啰,那些真正的元婴老祖,连根毛都没伤到。他们躲在大后方,看着你们这些小孩子打架,乐呵呵的。”
“大衍那个皇帝,也只会觉得你这把刀磨得不错,会更放心地让你去跟那群疯婆子的走狗们耗下去。”
“太无聊了。”
赤夜撇了撇嘴。
“我要的,不是一场胜利,而是一场盛宴。”
“我要的,是血流成河,是元婴陨落,是整个北境的天,都被染成红色。”
他的眼中,跳动着毫不掩饰的疯狂。
洪玄沉默。
他知道,对方的耐心正在告罄。
而一个失去耐心的疯子,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。
“你做不到。”
洪玄终于回应。
“以我现在的力量,加上镇北军,可以击溃他们,但杀不死元婴。”
“一个一心想逃的元婴修士,没人能拦得住。”
“是吗?”
赤夜笑了。
他翻手取出一件东西。
那是一面巴掌大小,锈迹斑斑的青铜古镜,镜面模糊,看不清任何影像。
但在这面镜子出现的瞬间,洪玄体内的万化鼎,竟微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。
“这叫‘锁龙镜’,一件没什么用的小玩意。”
赤夜将镜子抛给洪玄。
“它的作用只有一个,在方圆千里之内,锁定一个人的气机,无论他用什么遁法,都逃不出镜光的范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