谷阁微一思忖,便笑了,声音平和:
“好,我来主祭。”他看向白衍初,神色坦然自若,像根本未察觉一丝杀意,“不为别的,只愿他们死得安宁。”
夜色渐沉,风声自古祭坛的断石柱间呼啸穿行,仿佛有千百年前未散的幽魂,在悄然观望这一场新“献祭”。
而白衍初低头,在昏黄火光下擦拭手中染血的墨玉戒指,唇角一勾,低声道:
“那就请长老,入阵吧。”
祭台升起,古咒复苏。
谷阁早一步登坛,站定在“主祭”位置。他身披大氅,袖中藏着一缕细微黑光。那是专门克制灵魂之术的‘锁神丝’,本是宗庙重器,此刻,却被他暗藏于袖口。
他目光冷肃,居高而立,面朝台下众兵,大声开口:
“本座,代监军而来,为整军心,定乱局!白衍初功过未明,刘夙死因可疑,此刻由我接手审理。”
他转向“白衍初”,语气平静得近乎温柔:
“来吧,先行祭阵,为战死的‘兄弟’们送行。”
白衍初垂眸一笑,那一刻,面上是顺从的温和,眼底却有藏不住的冷意——仿佛在看一头已经落入陷阱的老狼。
“那就请您……主祭。”
他微一侧身,做了个请的姿势,像是顺水推舟,却暗藏刀锋。
谷阁眉梢一挑,盯着“白衍初”的神色片刻,笑意却温和得恰到好处。
“……你倒学得越来越乖了。”
他说着,手掌从袖中探出,覆在自己胸前,轻轻一拍。是对英魂的礼仪,也是对自己名望的加冕。
“我这个做长辈的,既然来了,自然要替你扛下些。主祭也好,既是为死者送行,也好整肃军心。”
他转身交代侍者,语气平和:“把我那副‘祭官衣’取来,还有那柄铜骨拂尘。”
铜骨拂尘,本是宗庙祓邪之器,寻常人不知,它拂下之处,亦可破开初级的魂体结界。
谷阁垂眸系带,动作一丝不苟,衣袖下那条细如蚕丝、隐有煞气的锁神丝被他暗藏入缝,贴着掌心。
“白衍初……你既敢引我登坛,我便顺水推舟,把这孽障一并斩了。”
“若你真是谷青洲,那更好,今日一并送你去见你那死鬼父亲。”
他将这些念头藏得极深,面上却从容不迫,稳健迈步,走向祭坛中心,神情肃穆如常。
台下将士见他亲上祭坛,都肃然起敬,有人低声私语:
“谷阁大人果然亲自压阵……这下,北院的人该收敛点了吧。”
“听说他在接掌雪堂前,曾在敌烈麻都司任职,阵法与术数极为厉害,为我大辽开疆拓土的功臣……”
谷阁听得耳边这些议论,只觉更加心安。
他缓缓抬头,望向祭坛四方,唇角轻挑一丝不可察的冷意。
“阵一开,我便以’主祭’之权调动灵位,趁他念咒时一举锁魂。无论是谁,都没人能救他。”
他再度望向站在阵心的“白衍初”。
那人正垂眸伏在魂灯前,一手执香,一手执咒,姿态沉静如旧。
可谷阁忽然觉得,有哪里不对劲:那人似乎,一点也不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