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和亲(2 / 2)

一道刺目的寒光如秋水乍破,瞬间照亮了烛影摇曳的御书房!她随身佩戴的、削铁如泥的短剑“惊鸿”,已然出鞘,冰冷的剑锋没有丝毫犹豫,决绝地压上了自己白皙脆弱的颈侧!

“陛下!”侍立一旁的太监总管吓得魂飞魄散,失声尖叫。

萧衍瞳孔骤然收缩,脸上血色尽褪,霍然起身:“清璃!你干什么!放下剑!”

“干什么?”萧清璃笑了,那笑容惨烈而绝美,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疯狂。锋利的剑刃紧贴着肌肤,一丝细微却刺目的红线瞬间在她颈间洇开,红得惊心动魄。“我的好皇兄,你既要把我往死路上逼,那我今日,就死在你面前!用我的血,贺你千秋万代的太平江山!”

她的声音不高,却字字泣血,带着穿透骨髓的寒意。剑锋压得更深,那抹猩红迅速扩大,顺着雪白的脖颈蜿蜒而下,滴落在她素色的衣襟上,绽开朵朵凄艳的血梅。那双曾明艳照人、狡黠灵动的眼睛,此刻只有一片死寂的疯狂和深不见底的绝望。

萧衍僵在原地,伸出的手停在半空,指尖冰凉。他看着那刺目的红,看着妹妹眼中燃烧的、同归于尽的火焰,一股巨大的恐惧和无力感瞬间攫住了他。他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喉咙却像被堵住,发不出任何声音。御书房内死寂一片,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,以及鲜血滴落在冰冷金砖上那微弱却惊心的“嗒…嗒…”声。

萧清璃握剑的手传来一阵剧痛,手中剑“哐当”掉在地上,面前一位少年眼神冰冷的看着这位长公主。

宇文拓!

“来人!”萧衍的声音干涩嘶哑,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,终于冲破喉咙的阻滞,却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,“拿下!把长公主……送回凤藻宫!严加看管!没有朕的旨意,任何人不得探视!传旨……晓谕天下,长公主与周太子婚期……定于下月初九!举国同庆!”

最后四个字,他说得艰难无比,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更像是某种绝望的诅咒。

落月城

杏花依旧纷扬如雪。林澈还在努力地逗着张雪柠,变着法儿地讲些江湖上的新鲜趣事,试图驱散她眉宇间那浓得化不开的忧郁。他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某位大侠的糗事,手舞足蹈。

“……你是没看见啊,那马突然惊了,他整个人就……”林澈的声音戛然而止。

庭院入口处,一个负责外务的年轻弟子正快步走来,步履匆匆,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,甚至带着一丝惊惶。他径直走到林澈身边,甚至顾不上张雪柠在场,凑近林澈耳边,用极低、极快的声音急促地说了几句。

林澈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。那阳光般明朗的神情像是被重锤击碎的琉璃面具,片片剥落,只剩下震惊和难以置信的空白。他手中那个一直稳稳提着的红漆食盒,“啪嗒”一声轻响,掉落在地。盖子摔开,里面精致的点心滚落出来,沾染了尘土。

张雪柠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抬起头,茫然地看着林澈骤然失色的脸:“林澈哥哥……怎么了?”

林澈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,眼神却越过她,望向遥远的北方,仿佛要穿透千山万水,看到那座森严的皇城。他张了张嘴,发出的声音干涩而陌生,带着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巨大震动:

“天京……出大事了。长公主萧清璃……御前拔剑……自刎抗婚!”

“轰——!”

张雪柠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。长公主她...

她纤细的身体晃了晃,脸色比飘落的杏花还要惨白,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。

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,另一个方向,演武场那边,那连绵不绝、带着不死不休狠戾的枪啸之声,骤然拔高到一个令人牙酸的尖利程度!仿佛感应到了这遥远帝都传来的血光与惊变,那枪尖的嘶鸣,充满了狂暴的戾气,猛地撕裂了春日午后虚假的宁静,如同困兽最后的咆哮,震得满树杏花簌簌狂落。

而遥远的南方边境,瘴疠弥漫的丛林边缘,一座军帐内烛火通明。

宁王萧景琰猛地将手中那份盖着皇帝鲜红玺印、墨迹淋漓的诏书狠狠掼在地上!薄薄的绢帛发出“嗤啦”一声脆响,被撕裂成两半。烛光下,他那张锋锐的脸上,此刻只有狂暴的怒意和冰冷的杀机,眼中燃烧的火焰足以焚毁一切。

“混账!”他低吼出声,声音压抑得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。姐姐!他那从小护着他、比母亲更像母亲的姐姐!竟被逼到自刎抗婚?!萧衍!他怎敢?!

他猛地抬头,目光如电,扫过帐内几名心腹将领同样愤怒欲狂的脸。无需任何言语,眼神交汇间,心意已决。

“点兵!”萧景琰的声音斩钉截铁,带着金戈铁马的铮鸣,瞬间压过了帐外南疆丛林深夜的虫鸣与风声,“本王近卫三千!轻甲快马!即刻拔营!”

“王爷!”一名老成持重的副将脸色剧变,急急上前一步,声音因巨大的恐惧而发颤,“擅离戍地,无诏回京……这是……这是形同谋逆的死罪啊!请王爷三思!”

“死罪?”萧景琰霍然转身,烛光在他眼中跳跃,映出孤狼般的狠厉与决绝。他盯着那副将,一字一句,如同淬火的钢铁砸落:“若皇姐有半点差池,本王便让这天京城,先变成一片死地!”

他一把抓起案上的佩剑,大步流星地冲出军帐。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,卷起他玄色的王袍。

帐外,三千黑甲近卫早已无声肃立,如同三千柄出鞘的利刃,在朦胧的月色下泛着幽冷的寒光。战马焦躁地刨着蹄子,喷出团团白气。

萧景琰飞身跃上亲兵牵来的神骏黑马,马鞭在空中猛地炸响,撕裂了南疆边境沉沉的夜幕:

“目标,天京!昼夜兼程!”

三千铁骑,如一道沉默而致命的黑色洪流,瞬间冲破了营寨辕门,卷起蔽月的烟尘,向着遥远的北方国都,向着那片血亲相残的漩涡中心,决绝地碾了过去。沉重的马蹄声如同密集的战鼓,踏碎了春夜的宁静,也踏碎了帝国表面那层脆弱的平静。大地在铁蹄下呻吟颤抖,通往天京的漫漫长路,被这三千孤注一掷的锋芒,硬生生撕开了一道燃烧的血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