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哥他…”张峰心如刀绞,父亲的每一句话都像重锤砸在他的心上。
“星河…他…走的是…他自己的路…”张擎岳闭上眼睛,似乎回忆起了那个倔强而骄傲的养子,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悲凉,“他…不悔…为父…亦…不能…让他的血…白流…更不能…让凉州…为他…陪葬…”
张擎岳的手缓缓松开,再次陷入昏迷,但那份沉重的嘱托和如山般的责任,已经清晰地传递给了张峰。
张峰呆呆地站在原地,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,指甲深深陷入掌心,鲜血渗出却浑然不觉。父王的话,像一盆冰水,浇灭了他心中复仇的烈焰,却留下了更深沉的、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无力感。他看着昏迷的父亲,看着窗外肃杀的凉州景象,一股巨大的悲怆和沉重的责任感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。他明白了,有些仇,不是不想报,而是不能报。至少,现在不能,不能以整个凉州为代价。
他缓缓跪在父亲的床前,将头深深埋下,肩膀剧烈地颤抖着,无声的泪水汹涌而出,打湿了冰冷的地面。
雪落心间
凉王病倒的消息和对古星河下落的猜测,终究还是像风一样,不可避免地吹到了王府深处那个最明媚的角落——郡主张雪柠的听雪小筑。
张雪柠,年方十八,是凉王和张峰的掌上明珠。她继承了母亲的姣好容貌,肌肤胜雪,眼眸灵动如秋水,性子活泼跳脱,像只不知忧愁的小云雀,是整个肃穆王府里最鲜亮的色彩。她最崇拜的人,除了父王和大哥张峰,就是那个虽然沉默寡言、却总是默默守护她、满足她各种小要求的大哥古星河。在她心中,星河大哥是无所不能的英雄。
起初,她只是听到下人们窃窃私语,说城里出了大事,死了大官。她没在意。后来,又隐约听到“跳崖”、“尸骨无存”之类的可怕字眼,心中莫名地不安起来。直到她无意中听到两个老仆在花园角落抹着眼泪低语:
“…唉,多好的古大人啊,怎么就…”
“…凉水河啊,那么急的水,跳下去…王爷都气吐血了…”
“…听说世子殿下差点就要起兵报仇了…”
轰隆!
仿佛一道惊雷在张雪柠脑中炸开!她的小脸瞬间变得煞白,手中的花篮“啪”地掉在地上,娇艳的花朵散落一地。她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,踉跄着后退一步,靠在冰冷的廊柱上。
不…不可能!他们说的是星河大哥?跳崖?尸骨无存?父王吐血?大哥要起兵?!
巨大的恐惧和悲痛如同冰冷的潮水,瞬间淹没了她。那个总是用无奈又包容的眼神看着她胡闹,会给她带新奇小玩意,会在她闯祸时替她遮掩的大哥…没了?
“不——!”一声凄厉的、带着哭腔的尖叫划破了王府的宁静。
张雪柠像疯了一样冲出了听雪小筑,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,在她奔跑的小脸上肆意流淌。她不顾侍女们的阻拦,一路跌跌撞撞,冲向了父王养病的卧房。
“父王!父王!!”她猛地推开房门,扑到床前,看到父亲昏迷不醒、脸色灰败的样子,更是心如刀割。她转而抓住守在一旁、同样眼眶通红的张峰的手臂,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:
“大哥…峰哥哥!他们说的…是不是真的?星河大哥他…他是不是…是不是…”“死了”两个字,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,只是用那双盈满泪水、充满了恐惧和哀求的大眼睛,死死盯着张峰。
张峰看着妹妹悲痛欲绝的样子,心如刀绞。他张了张嘴,想否认,想安慰,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。他沉重地闭上眼,艰难地点了点头,这个微小的动作,却如同千钧巨石,彻底击碎了张雪柠心中最后一丝侥幸。
“哇——!”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哭终于爆发出来。张雪柠扑倒在父亲的床沿,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,哭得浑身颤抖,仿佛要将心肺都哭出来。
“星河大哥…呜…你骗人…你说要教我剑法的…你说要带我去看江南烟雨的…你说话不算话…呜呜呜…你回来啊…你回来…”
少女纯真世界里那片最温暖的天空,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。那个无所不能的英雄,终究没能敌过冰冷的现实。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死亡的残酷,感受到江湖的冰冷与血腥。那份天真烂漫的活泼,如同被寒霜打过的花朵,瞬间凋零萎谢,只剩下无尽的悲伤和茫然。
张峰紧紧抱住痛哭的妹妹,这个一向沉稳的世子,此刻也泪流满面。窗外,不知何时飘起了凉州早春的细雪,纷纷扬扬,覆盖了庭院,也仿佛要覆盖住这王府深处无法言说的巨大伤痛。雪落无声,却比任何喧嚣都更显凄凉。
王府内外,一片死寂,只有张雪柠那痛彻心扉的哭声,在冰冷的空气中久久回荡。凉王的昏迷,古星河的“死讯”,如同一片巨大的阴云,沉重地笼罩在凉王府的上空,也预示着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,即将迎来更加猛烈的风暴。
青溪,一位少女站在山峰之上,眺望凉州城方向,风轻轻的吹动她的衣裙,身旁还插着那把血影剑,没有了主人精血的温养,裂纹如同蛛网般扩散在剑身之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