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红尘烟火(1 / 2)

栖霞苑内,晨光熹微。几竿修竹掩映着月洞门,将碎金般的光斑筛在青石小径上。古星河将一碗刚煎好的汤药放在石灵儿面前的小几上,药气氤氲,带着清苦的味道。

“按时服完,余毒可清。”他声音平淡,听不出太多情绪。

石灵儿脸色依旧有些苍白,但眼神已恢复了清澈与倔强。她费力地抱起那柄几乎与她等高、门板似的黝黑巨阙剑,剑身与地面摩擦发出沉重的声响。她对着古星河,深深地弯下腰,行了一个极其郑重的礼。

“古大哥救命之恩,灵儿铭记在心!”少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,却又异常坚定,“此间事了,灵儿…这就准备离开了。”

古星河看着她背上那柄沉重得与她纤细身形格格不入的巨剑,微微蹙眉:“北上?”

“嗯!”石灵儿用力点头,眼中闪烁着某种执着的光芒,“我爹说,剑是直的,人也要是直的。我的路,在前面,不在天京。我要去北边看看,去…找我的道。”她顿了顿,小脸微红,声音低了些,“古大哥,你是个好人!我以后…一定会报答你的!”

说完,她不再犹豫,深吸一口气,再次对着古星河抱了抱拳,然后转过身,背着那柄与她命运相连的沉重巨剑,一步一步,踏着青石小径,走出了栖霞苑的月洞门。阳光在她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,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沉重,却又带着一股初生牛犊般的决绝,渐渐消失在喧嚣渐起的街巷尽头。

古星河负手立于廊下,望着少女消失的方向,沉默良久。凉水河的冰冷,并州的血色,与少女背负巨剑北去的背影交织在一起,让他心头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波澜。这世道,容得下天骄争锋,也容得下如此沉重的追寻么?

朱雀广场,人声鼎沸更胜昨日。巨大的汉白玉擂台在正午的阳光下白得刺眼,空气中弥漫着汗味、尘土味,以及一种愈发紧绷的躁动气息。随着天骄盛会渐入佳境,登台较技者实力也水涨船高,一招一式间蕴含的杀伐之气,引得台下阵阵惊呼喝彩。

“下一场!‘幻影剑’柳随风,对,‘铁罗汉’明空!”

唱名声落,一道青影如风般掠上擂台,身法飘逸灵动,正是以快剑闻名的柳随风。他甫一站定,手中细剑便挽起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剑花,剑尖颤动如蛇信,发出细微的嘶鸣,引得台下不少女侠眼中异彩连连。

“阿弥陀佛。”一声浑厚的佛号响起,一个身材敦实、肌肉虬结的年轻僧人缓步登台。他赤着上身,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,如同铜浇铁铸。正是少林俗家弟子明空,以一身横练硬功和七十二路罗汉拳闻名。

柳随风眼中精光一闪,不待明空站稳,身形已化作一道青色残影,手中细剑如同毒蛇出洞,带着尖锐的破空声,瞬间刺出数十剑!剑光点点,如同疾风骤雨,笼罩明空周身要害!速度之快,台下众人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青色光幕!

“叮叮叮叮叮……!”

一连串密集如炒豆般的金铁交鸣声骤然炸响!火星四溅!

明空竟是不闪不避,双拳紧握,护住面门,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铁!柳随风那足以洞穿铁甲的细剑刺在他古铜色的皮肤上,竟如同刺中了千锤百炼的精钢!只留下一个个微小的白点,连皮都没破!

柳随风脸色微变,剑势更快,试图寻找罩门。然而明空怒吼一声,如同罗汉震怒,双拳猛地砸向地面!

“轰隆!”

擂台巨震!青石地面以他双拳为中心,蛛网般裂开数尺!一股狂暴的震荡波裹挟着碎石尘土,如同无形的巨锤,狠狠撞向身形飘忽的柳随风!

柳随风身形一滞,剑光微乱。就在这刹那,明空庞大的身躯如同炮弹般撞来,一记朴实无华却蕴含开山裂石之威的“罗汉撞钟”,狠狠轰向柳随风胸口!拳未至,狂暴的劲风已压得人喘不过气!

柳随风仓促间横剑格挡。

“铛——!!!”

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!

细剑弯曲成一个惊心动魄的弧度!柳随风如遭重锤轰击,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,口中喷出一口鲜血,重重摔落在擂台边缘,挣扎几下,终究没能爬起来。

“承让。”明空双掌合十,声如洪钟。台下爆发出震天的喝彩,为这刚猛无俦的力量所震撼。

古星河站在广场边缘一处相对僻静的高台上,远远看着这场较量,面色沉静。柳随风的快,明空的硬,都算得上江湖一流好手,但在他眼中,招式间的衔接、内息的运转,仍有破绽可循。他的目光更多落在人群中那些气息沉凝、不动声色的身影上——真正的对手,或许还未登台。

天京城的繁华背后,随着四方江湖客的涌入,暗流汹涌。街巷间多了许多佩刀带剑、眼神桀骜的面孔,寻常百姓走路都带着几分小心。物价也悄然飞涨,尤其是临近朱雀广场的街坊,更是鱼龙混杂。

晌午时分,古星河信步走进一家名为“醉仙居”的酒楼。二楼临窗,可俯瞰半条朱雀大街。他随意点了两样小菜,一壶清茶。邻桌几个穿着锦缎劲装、腰悬利刃的汉子正高谈阔论,唾沫横飞,声音极大,说的尽是些擂台上的输赢,言语间粗鄙不堪,对落败者极尽嘲讽。

酒酣耳热之际,其中一名三角眼的汉子大概是喝多了,猛地一拍桌子,震得杯盘乱跳:“小二!死哪去了?老子的酒呢?磨磨蹭蹭的,信不信老子拆了你这破店!”

一个头发花白、身形佝偻的老者,牵着一个约莫七八岁、衣衫破旧、抱着把简陋琵琶的小女孩,颤巍巍地走到邻桌旁边。老者脸上堆着卑微讨好的笑容,声音沙哑:“几位爷行行好,赏几个铜板吧…小老儿和孙女给爷唱个小曲儿解解闷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