或许他们京城人礼数多,总是互相请来请去?
暮色彻底落下时,檐角的宫灯更亮了。
伙计点了烛,瞬间像串烧红的玛瑙,在渐浓的夜色里漾开暖融融的光。每层楼的窗棂,糊着的细棉纸被里头的烛火映得透亮,将楼里人影晃成一团团模糊的暖黄,连带着飞翘的檐角都镀了层金边。
明明是冬日,处处还有残雪,这灯火却让人觉得心里暖暖的。
远远望去,整座酒楼像座浮在夜色里的灯楼,红的灯笼、黄的窗纸、暖的人声,把周遭的黑都烘得软了,只余下满街流动的烟火气,勾得晚归人脚步都忍不住往亮处偏。
“客官里边请。”门口的伙计笑着迎上来。
男人随手将腰间的玉牌取下给他,那伙计看了面上笑得更加灿烂,嘴角都咧到耳根上了。
“三楼。”冷清清一句。
这熟练的模样,想必应该是来了很多次。
这可是京城中最好的酒楼,漂亮,味绝,名声远扬。
甚至听说历史悠久,几位先帝赞不绝口,亲笔提字。
苏棠一边感叹于这纷繁,应接不暇,一边暗自估摸着眼前人到底身家如何。
对哦,他先前不是说他是个什么阁主吗,叫什么来着,什么阁啊……浮生阁?好像不是……啊,往生阁。
虽然没怎么听过,但想来能为公主所用,他又身手不凡……
正专心想着,没发觉身前的人忽然停住了脚步,险些一头撞了上去。
“啧,看路啊。”像是带着点愠怒,佯装不耐,却伸出一只手扶住她不让她因突然的停住往后倒。
苏棠觉着,今日好像有些热。
三楼雅间的窗推开半扇,烛火被风拂得微微晃,凭栏处人的衣袂映得明明灭灭。
这光落在桌上的酒壶上,晃出细碎的金斑,还未开怀畅饮,却已经有些慵懒的醉意。
苏棠一进门就将窗掩上,只在自己这侧留了一个缺口,刚好能让她透过这看见楼下。
歌舞升平,漂亮的舞娘迈着轻盈的步子,如仙女下凡。
裴钰见她将自己这侧关得严实,一时不明所以,觉着有趣,轻笑一声。
正要问,就见对面头也不抬地道:“裴公子还是当心些,这地儿来来往往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,要是什么人突然认出了你,怕是给殿下招麻烦。”
裴钰端着茶盏的手指猛地一紧,青瓷边缘硌得指节泛白。
明明知道她还不清楚自己的身份,可那声“殿下”猝不及防刺进耳中,心中却是“咯噔”一声,像是心尖坠了块冰棱,直直往下沉。
“袁小姐还是惯会说笑。”他神色如常,手中的动作不止。
“我能听见墙后的呼吸声,又怎么会听不见吴夫人同你说的话呢。”他抬眼望向她时,苏棠还未收回目光,一个劲地在张望着楼下的光景。
此时一舞落幕,穿着薄纱的舞娘们款款下台。
看着真冷啊。苏棠叹了口气。
随后上台的是一个两鬓花白的老头,身上衣衫说不上新旧,但这装扮上身却让人一眼就觉得他满怀江湖气息,张嘴便能扯出一段爱恨情仇,家国天下。
然而,随着他一张嘴,片刻之后,少女睫羽颤了颤,将那窗“啪”地一关,最后一点空隙被合上。
“这么巧,发现我每逢神庙,就一定会听见这星徽帝的旧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