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53章 双管齐下(1 / 2)

烛火在琉璃罩中跳跃,将室内映得半明半暗,也勾勒出严嵩那张沟壑纵横的脸庞。

他斜倚在铺着厚厚绒垫的酸枝木太师椅上,身上裹着件半旧的玄色锦袍。

冬日的寒意似乎已侵入他的骨髓,皮肤透着一种不健康的蜡黄,松弛地挂在骨头上,如同枯树上覆着的薄霜。

然而,那双深陷眼窝中的眸子,却异常明亮,甚至锐利得惊人。

那不是健康的红润,而是一种燃烧到极致、行将熄灭前所迸发出的、近乎妖异的精光。

他的生命力,像风中残烛,火苗被风吹得剧烈摇曳、扭曲变形,却顽强地附着在灯芯上,不肯就此熄灭,反而在挣扎中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执拗。

严世蕃坐在下首的圈椅上,身形依旧魁梧,但眉宇间笼罩着浓得化不开的焦躁。

他看着父亲那副形销骨立却又神采奕奕的模样,心头像被巨石压着,沉闷得喘不过气。

危机感,如影随形。

“父亲,”严世蕃的声音低沉,带着压抑的火气,“陈恪小儿已成我父子心腹大患!杨顺这颗钉子被他硬生生拔掉,朝野震动。如今清流观望,勋贵侧目,连张居正那厮……似乎也存了坐山观虎斗的心思!”

他想起兵部对火药局那批硝石的批文,牙根就隐隐作痛。

张居正此举,无异于在他严党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。

严嵩没有立刻回应。

他枯瘦的手指在光滑的紫檀扶手上轻轻敲击,发出几不可闻的笃笃声,目光穿透昏暗的烛光,仿佛在凝视着无形的敌人。

“慌什么?”良久,严嵩终于开口,声音出乎意料地清晰、沉稳,甚至带着一丝金石摩擦般的冷硬,全然不似久病之人,“狂风骤雨,老夫这一生,经历的还少么?越是风急浪高,越要站得稳。” 他的目光转向严世蕃,那精光内蕴的眼神带着强大的压迫感,“世蕃,为父教过你,对付一头猛虎,不能只盯着它现在的爪牙。要看清它的来处,找到它幼时未曾长成的软肋。”

严世蕃精神一振,身体微微前倾:“父亲的意思是?”

“浙江的赵文华,可堪一用。”严嵩的语速很慢,字字清晰,“传密令给他,放下手头一切杂务,亲自去金华乡!掘地三尺,也要把陈恪的老底给为父翻出来!五岁放牛,得周夫子赏识?一个乡野村夫,哪来那般见识才学?他幼时可有异状?可有师承?可有……不为人知的秘密?” 他眼中精光一闪,“事要隐秘,人手用最可靠的!查,查得越细越好!哪怕是一块他小时候啃过的骨头渣,也要给老夫查清楚!记住,动作要快,更要密!陈恪如今耳目遍布,别让他嗅到一丝风声!”

“金华乡?”严世蕃眼中闪过一丝复杂,有追悔,也有一丝狠厉,“当初……当初在金华乡陈恪返乡时,儿子就该……”

他话未说完,便被严嵩一个眼神止住。

严嵩的目光如冰冷的刀锋刮过严世蕃的脸:“过去的事,不必再提。眼下,查清他的根脚,或许能找到意想不到的破绽。”

他顿了顿,语气转而沉重,“陛下……如今看陈恪的眼神,与当年看老夫初写青词时……何其相似!甚至更甚!他献香皂生意解裕王之困,行漕粮改银充盈内帑,如今又献上这足以硬撼铁骑的新军……这些,都是实实在在的‘解渴’良方。相比之下,老夫那些拆东墙补西墙的‘青词妙策’,在陛下心中,分量已然不同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