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余正色道:“如果没有被王府收买的那些锦衣卫忠心于你,早在几天前民乱将起时,就应该告知于你。而不是我通过二牛下令之后,才姗姗来报。”
“再者,徐州河道上之时,我已通过严烈的令牌发出指令,要求锦衣暗卫集结,并告知他们...你即将抵达。可他们并未立即执行,甚至拒而不见,装聋作哑。”
“如此行径,陛下怎能认为他们还忠心于你林氏?”
这倒是个事实。
江南的锦衣暗卫阳奉阴违,连林少裳亲临都不曾露面,又怎能说仍存忠心?
就算忠心,忠心的对象也早已不是她这个皇帝。
林天庆收买了部分锦衣暗卫,致使情报分化,却不代表胆敢渗透锦衣卫之人仅他一个!
林少裳愕然道:“另有人瞒着朕,操控了朕的亲军?是谁?”
她沉着脸,气红了脸。
禁军与锦衣卫同为天子亲军,不容外臣染指。
可实际情况却是,在她毫无察觉之间,除了林天庆之外,竟另有人在暗中渗透到她的身边。
又怎能让她不怒?
陈余轻叹,反问道:“严烈的供词,陛下已经看过。他私底下受命于谁?”
“沈路?”
“正是。在锦衣卫正指挥使霍铁山没有被架空软禁之前,严烈本就分管江南暗卫事宜。换句话说,原则上在这里的锦衣卫都归严烈节制,除去部分已被王府收买的人以外,剩下那些不愿与林天庆父子为伍的,就只能是严烈的人!而严烈归沈路一党,幕后的主脑...便是那位权相。”
林少裳色变:“你的意思是...沈路也有了异心?”
陈余想了想,摇头道:“并不能说他已有异心!顶多就算...自视过高,企图把持朝政。否则,你一出京都,便已有危险。相比于反贼与林天庆父子,沈路的野心还没膨胀到谋逆的地步。从你可以一路安全抵达渭县,便可知一二。”
林少裳沉默,神色忽闪不定。
半晌后,才冷叹道:“原来朕一直倚仗的两位重臣,竟各自都怀揣心思。事到如今,林天庆父子谋逆之贼已可坐实,沈路虽不敢谋逆,但染指朕的亲军,意图凭借朕的宠信结党营私,把持朝政,却也可见野心。”
“朕登基将近两年,原以为已堪独立操持社稷,殊不知...几近被人挟持架空,都尚不自知,简直愧对先帝与列祖列宗...”
她说着,不禁有些黯然起来,自嘲之色。
无可厚非。
她初登大位不足两年,先有反贼割据,后有江南如今的乱局,就连她一直倚仗的首辅宰相也在他眼皮底下暗行诡事,企图把持朝政。
对她来讲,属实是一个不小的打击。
虽说这只是陈余的主观猜测,仍未真正证实沈路的嫌隙。
但林少裳并非昏聩,结合目前已知的种种,已然大概证明了陈余的判断。
她不仅要面对云州三郡的割据局面,江南六道有可能的叛逆,仍需压下京都朝臣的结党,可谓处处危机。
落错一子,便满盘皆输,堪堪危局。
陈余见她脸色有些不对,微微寻思后,赶忙安抚道:“陛下倒也不必过分担忧,沈路还没有异心,对你来说还算好事。至少还没到三面危局的地步,尚可转圜,力挽狂澜。”
“而当务之急,是要解决眼前的麻烦。”
林少裳苦笑一声,虽心中有些怅然,却也没有垂头丧气。
顿了顿后,恢复正常,道:“好。事已至此,朕只能与你放手一搏,置于死地而后生!去办吧,全权交由你负责!”
陈余见她重新振作,一笑道:“陛下这个态度就对了。正所谓柳暗花明,凡事纵然绝境,当也不能轻言放弃。尽人事而听天命,天命不仁,那咱们便逆天行事,方不失吾辈本色!”
“纵然最后结果不尽人意,当也不负韶华!”
说完不做迟疑,转头看了裘老八一眼后,与之走出行宫大殿。
不久。
数百镇西军竟全部撤离行宫两处大门,非但不再据守宫门,而且还把宫门的门栓全部打开,似有任由百姓闯入之意。
偌大的行宫防线迅速收缩,只在后院与主殿的位置布置防御,其余位置断然放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