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咳,别提了。前些年我往返西域与安州府之间,以低收高卖的方式混点营生,倒也能勉强过活。但二位哥哥也知道了,经由反贼这么一闹腾,安州府十室九空,哪还有人买得起玉石?倒是一些生活必需品成了抢手货,这不想换个生意,来扬州看看...能不能进点丝绸布匹回去嘛。”
“原来如此。江南的锦缎布匹本就名扬天下,单说扬州城中,就有不下十家布匹皇商。王兄想改行做成衣布匹,来扬州是来对了。以王兄之精明,重振家业指日可待。”
“惭愧,混个生活罢了。当今朝野内外暗流汹涌,不饿死就算好了,岂敢想什么重振家业?倒是二位哥哥踏足扬州商场已久,还请多多照拂。扬州乃我大景有数的富庶之地,小弟初来乍到,不知规矩。若有什么避讳的,烦请提点才是啊。”
“扬州商场还算稳定,并没有什么太过于特殊的规矩。不过眼下时局微妙,说来...还真有一事要提醒王兄注意。”
“周兄请说。”
说到这。
三人忽然变得谨慎起来,凑近了一些,方才压低声音,继续开口道:
“日前,城中忽然曝出消息,说...咱们那位少帝陛下居然是个女子!这些年,一直都在女扮男装,瞒骗整个朝野。消息一经传出,不出半日,已然传遍整个扬州城。眼下,坊间流言四起,风声紧得很。”
“什么?皇帝竟是女子,这怎么可能?”
“王兄别管可能与否,切记进城后谨言慎行!不论别人说些什么,都不可妄自评论,以免引来杀身之祸。锦衣暗卫正在四处搜捕妄议天子之人,被抓住...便是当场斩首,不论贵贱皆杀,手段凶残得很。”
“啊?竟有此事?”
“可不是嘛。消息才曝出几日,便已有数十人死于锦衣卫之手。而且,当中还有几人乃功臣之后呢,但同样未能免罪。现在的扬州城人人自危,都莫敢谈论有关皇帝性别之事。”
“这就怪了。就算这个流言是真的,却也不应该首先在扬州曝出啊。皇帝一直深居京城,就算秘密曝光,也应该在京城开始吧?合着江南的人,比京城贵胄更加了解皇帝?我看...这消息来路有假!”
“王兄大智若愚了吧?京城是什么地方?那可是天子脚下,皇帝的地盘。就算有人得知了隐秘,也不敢在京都宣扬。而江南远离京城千里,山高皇帝远,有心人想在这里发起舆论,却也正常。而消息来源,必是皇帝身边近侍。”
“说对了。不过,这也并非重点。重点在于...哥几个愿意让一个假小子坐在皇帝位上,对咱们发号施令吗?大景开埠至今,皆是男权当道。何时轮到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娘子执掌大权?”
“李兄所言甚是。我还听说了,消息传出后,江南六道各州官府就炸开了锅儿,已有官员联名上书内阁,要求彻查此事,务必给百姓一个准确答案。若非庆王爷一力阻拦,维护少帝声誉,只怕扬州官场已乱。依我看,若这少帝当真是个女流,就必将下台!满朝文武根本不会容许女流当权,更何况...女帝为了掩饰自己的秘密,竟派出锦衣卫乱杀无辜?此为失德!”
“言之有理!锦衣卫这群狗腿子,素来只听皇帝一人指令。此番暗卫肆意在扬州城捕杀传播流言者,乃是皇帝心虚,不打自招了。敢情...她真是个女子!”
“若真是如此,女帝不退位,老子以后就不纳税了。咱虽只是个平头百姓,但亦不容许一个小丫头片坐在皇位上!女子如衣服,本就该对咱这些大老爷们唯命是从,在家相夫教子,无才便是德。掌握权柄干政,成何体统?”
“...”
三人虽然说得很小声,但同坐一桌,还是被陈余三人给一字不落地听见了。
林少裳脸黑如墨,怒不可遏,差点就拍案而起。
女子怎么了?
女子就不能登堂入室,就活该做男人的陪衬?
帝君之位,当选能者居之,岂可以性别概论,退而求次?
古有巾帼英雄,谁又敢说女子不如男?
少帝陛下听了这三人之言,两眼怒瞪,即将发飙的样子。
最可恨的一点,这消息是如何暴露的,她尚未得知,又何时下令锦衣卫格杀“传谣者”?
陈余看出了她的不对,赶忙握住她手,冲她摇了摇头。
而后,示意一侧裘老八结账,起身道:“娘子吃饱了吗?明日还要赶路,吃饱且先上楼休息吧!”
说完,也不管林少裳愿意与否,就拉着她上楼走回房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