扬州,郑府。
作为扬州盐商之首的宅邸,其奢华更胜崔府。
雕栏玉砌,极尽豪奢。
前院巨大的荷花池旁。几个如狼似虎的士兵,正用长杆铁钩在浑浊池水中,奋力搅动、打捞。
池边,几个账房先生守着打开的沉重铁箱,箱内是码放整齐、成色极佳的金锭、银锭,在阳光下反射着诱人又冰冷的光。
士兵们不断从淤泥深处钩起一个个密封严实、裹满泥浆的坛坛罐罐。
砸开泥封,倾倒出的竟也是黄金。金饼、银饼、成串的珍珠玛瑙、未经镶嵌的各色宝石……
它们哗啦啦地滚落在池边的青石板上,堆成小山。沾满了污泥,却依旧难掩其夺目的宝光。
泥腥气混合着铜臭与珠光宝气,形成一种怪异而令人作呕的氛围。
“记!池底起获黄金八百斤,白银三千二百斤。珍珠三斗,各色宝石两匣!” 吏员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,但依旧亢奋。
库房区更是重点关注对象。成箱的蜀锦、吴绫、苏绣、湖绉被粗暴地拖拽出来,被士卒们码成一堆堆。
来自西域的香料——胡椒、丁香、龙涎香,分门别类的摆放整齐,方便吏员们登记造册。
浓郁的异香弥漫开来,几乎压过了抄家的混乱气息。
成排的紫檀、黄花梨、金丝楠木打造的奢华家具被搬出来,登记造册后装车运走。
整箱的官窑瓷器、前朝古玩字画同样如此,登记造册后直接运走。
郑元琮那间堪比皇帝寝殿的奢华卧房深处,一面巨大的落地铜镜被士兵合力挪开。
镜后墙壁发出空洞的回响,破开后露出个嵌入墙体的巨大木柜。
柜门打开,里面没有金银,却码放着一册册装帧精美的账簿。
负责监督的秦虎亲自上前,抽出一本,快速翻看。
很快他的手微微发抖,脸色由白转青,最后化为一片冰冷的铁色。
他将账簿重重合上,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、山雨欲来的风暴:
“‘飞鱼号’…‘三江会’…‘崔记’…‘吴郡陆’…‘顾’…好,好得很。郑元琮,你真是条肥得流油的老鼠。
将整个木柜抬出来,立即将它送到长乐号上。快快!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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抄家的风暴如同狂暴的犁铧,在扬州最顶层的盐商豪强庄园宅邸中,一遍遍无情地翻耕。
每一座曾象征着泼天富贵、权势熏天的府邸,此刻都门户洞开,狼藉遍地。
士兵的呼喝声、女眷孩童的哭喊声、吏员高亢的唱报声…汇成一曲名为“清算”的残酷交响。
曾经富甲一方、呼风唤雨的盐商们,此刻如丧家之犬。
他们被剥去华服,只着单薄中衣,甚至赤着脚,被粗大的绳索捆成一串。
绳索深深勒进的皮肉里。他们脸色惨白如纸,眼神空洞而绝望。
有的涕泪横流,喃喃自语;有的双腿抖如筛糠,几乎是被士兵拖着前行;更有甚者,裤裆处一片湿濡,散发出难闻的臊臭,在冷风中引来士兵鄙夷的唾骂和推搡。
昔日谈笑间操纵盐价、挥金如土的巨贾,此刻卑微如泥。
黄金白银、铜钱成串、珍珠宝石、绫罗绸缎、古玩字画、田契地契、盐引凭证…被贴上盖着鲜红官印的封条,源源不断地从这些深宅大院里抬出装车。
车辙深深陷入泥土,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
车队的规模越来越庞大,几乎堵塞了扬州城最宽阔的街道。
围观的百姓们从最初的震惊、恐惧,渐渐转为麻木。
最后。
在那堆积如山的财富刺激下,眼神深处燃起一种复杂难言的火焰。
有对盐商豪强崩塌的快意,有对官府雷霆手段的敬畏。
更有一种压抑太久,对不公的愤怒,以及隐隐的期待。
随着贪官与硕鼠被清理,他们扬州百姓是不是迎来好日子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