聋老太是在立秋那天走的。
那天早晨,天气难得地凉爽。院子里玉米的叶子在晨风中沙沙作响,房顶上的南瓜已经金黄,沉甸甸地垂着。
秦淮茹照例端着一碗小米粥去给老太太送早饭。推开门时,发现老人静静地躺在炕上,眼睛闭着,嘴角带着一丝安详的笑意。
她的手边,放着那个铁盒子,盖子打开着。照片、烈士证、信,还有那缕用红绳系着的头发,整齐地摆在那里。
人已经凉了。
秦淮茹手里的碗“咣当”一声掉在地上。她愣了几秒,才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:“老太太——!”
院子里的人闻声赶来,挤满了小小的屋子。
苏秀兰上前检查,摇摇头:“走了。很安详,没受罪。”
屋里一片死寂。
然后,哭声爆发了。
连一向刻薄的贾张氏都抹起了眼泪。傻柱蹲在门口,抱着头呜呜地哭。易中海老泪纵横,孙寡妇搂着两个孩子泣不成声。
林飞站在人群外,看着炕上那个瘦小的身影,眼睛发酸,却哭不出来。
他知道这一天会来,但真的来了,还是觉得心里空了一大块。
这个院子里最后的长辈,最后的定海神针,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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按照聋老太的遗愿,丧事从简。
没有吹吹打打,没有披麻戴孝,甚至连白布都没买——她自己交代的,不让浪费钱。
林飞带人去街道办了手续。因为是烈士遗孀,街道给了特殊照顾:一副薄棺,一块墓地,一切费用全免。
出殡那天,院里所有人都去了。
棺材很轻——老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。四个人抬着,走在寂静的胡同里。后面跟着一支沉默的队伍:老人、妇女、孩子,还有红着眼眶的男人们。
没有哭声。大家只是默默地走,像在进行一场庄严的仪式。
墓地在一片荒凉的山坡上。挖好的坑不深,但足够容纳一副薄棺。
下葬前,林飞打开那个铁盒子,把照片、烈士证、信,还有那缕头发,一起放了进去。
“老太太,”他轻声说,“您去找他们吧。不孤单了。”
黄土一锹一锹地落下,渐渐掩埋了棺木。
最后立起的墓碑很简单,只有一行字:
王秀珍(1910-1962) 李振华烈士之妻
没有生平,没有评价。
但所有人都知道,这个简单的女人,用她最后的力量,守护了这个院子,守护了他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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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院里,气氛压抑。
聋老太的屋子空了,门敞开着,像一张张开的嘴,诉说着无声的悲伤。
林飞按照遗言,挪开炕席,从床底下挖出一个坛子。打开,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钱:有纸币,有硬币,还有几块银元。
数了数,总共五十三块七毛。
“这是老太太攒了一辈子的钱。”林飞对围观的众人说,“她交代了,全部充入应急基金。”
没人有异议。
但钱的问题解决了,人心的问题没解决。
聋老太在时,她是所有人的“长辈”,是权威的象征。她不在了,这个权威真空,谁来填补?
林飞?他年轻,资历浅,还是个外来者。
易中海?他身体不好,威信早已扫地。
刘海中?没人服他。
一时间,院里暗流涌动。
最明显的是许大茂。
从墓地回来后,他的腰杆就挺直了些。看人的眼神,又有了那种熟悉的算计。
聋老太的警告还在耳边,但人不在了,威慑力自然就打了折扣。
他知道,机会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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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天后,许大茂开始行动。
他没直接针对林飞,而是从赵晓梅下手。
那天下午,赵晓梅正在房顶教棒梗怎么给玉米授粉。许大茂在下面喊:“赵老师,街道来人了,找你!”
赵晓梅爬下来,看到两个陌生面孔的干部站在院子里。
“您是赵晓梅同志?”其中一个问。
“是我。”
“我们是农学院的。”干部亮出工作证,“有人反映,你在院里搞‘私有种植’,还教唆群众‘单干’。这不符合当前的农业政策。请你跟我们回去,说明情况。”
赵晓梅愣住了:“私有种植?单干?我们这是自力更生,改善生活啊!”
“是不是自力更生,要调查了才知道。”干部语气严肃,“请你配合。”
院里的人都围了过来。
林飞上前:“同志,赵晓梅同志是我们院里请来指导种植的。屋顶农场和院里的菜地,都是集体所有,收成按工分分配,不存在‘私有’和‘单干’。”
“你是谁?”干部打量他。
“我是院里的互助小组副组长,林飞。”
“哦,你就是林飞。”干部点点头,“正好,你也跟我们去一趟。有人反映你们互助小组搞‘独立王国’,不服从街道领导。”
这话很重。
林飞心里一沉。他知道,这是许大茂的连环计——先打掉赵晓梅这个“技术支柱”,再打掉他这个“组织核心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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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他和赵晓梅都被带走调查,院里群龙无首,许大茂就能趁机夺权。
“同志,我可以跟你们去。”林飞冷静地说,“但我要先跟院里的人交代一下工作。”
“不用交代了。”干部不耐烦,“现在就走。”
眼看就要被强行带走,秦淮茹忽然站出来。
“同志,我是院里的一级工,也是互助小组成员。我想问问,你们凭什么带人走?有手续吗?有街道的批准吗?”
她说话声音不大,但很坚定。
两个干部对视一眼。
“我们接到群众举报,有权调查。”
“群众举报?哪个群众?”秦淮茹追问,“敢不敢让他站出来,当面对质?”
“这……”干部语塞。
这时,易中海拄着拐棍走过来,咳了几声,才开口:“同志,我是院里的一大爷,易中海。聋老太太刚走,院里的事,我最清楚。赵晓梅同志和林飞同志,都是好人,都是在为大家做事。你们要调查,可以,但得按规矩来。没有街道的正式文件,不能随便带人。”
他说话时虽然虚弱,但语气不容置疑。
刘海中也跟了过来:“对,得按规矩来。我是二大爷,我可以作证,院里的事,都是集体决定的。”
阎埠贵推推眼镜:“两位同志,要不这样,你们先回去,把手续办齐了再来。我们院里的人都在,跑不了。”
三个“大爷”同时出面,两个干部犹豫了。
他们只是奉命来“带人问话”,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强的阻力。
正僵持着,街道王主任来了。
“怎么回事?”她脸色不好看。
干部赶紧汇报:“王主任,我们接到举报……”
“举报什么?”王主任打断他,“赵晓梅同志是农学院派来支援的,林飞同志是街道任命的互助小组副组长。你们要带人,为什么不先跟我汇报?”
“我们……我们以为您知道……”
“我不知道!”王主任厉声道,“从现在起,这个院子的事,没有我的批准,谁也不准插手!听明白了吗?”
“明白了……”
两个干部灰溜溜地走了。
王主任转向院里的人,语气缓和了些:“大家放心,赵晓梅同志和林飞同志的工作,街道是支持的。有什么问题,可以直接找我反映,不要听信谣言。”
她又看向许大茂的方向——许大茂已经悄悄溜回了屋。
“有些人,心思不正,总想搞破坏。大家要提高警惕,不要上当。”
这话等于点名批评了许大茂。
院里的人心里都有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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危机暂时解除,但林飞知道,这只是开始。
晚上,他召集小组成员开会。
“许大茂这次没成功,但他不会罢休。”林飞说,“我们必须做好准备。”
“怎么准备?”秦淮茹问。
“第一,所有工作都要公开透明,不留把柄。第二,加强团结,让许大茂找不到分化我们的机会。第三,”林飞顿了顿,“我们要主动出击,不能总是被动挨打。”
“主动出击?”赵晓梅不解,“怎么出击?”
林飞看向阎埠贵:“阎老师,你记不记得,许大茂以前倒卖粮票的事,除了粮站职工,还有谁知道?”
阎埠贵想了想:“好像……还有一个。是胡同口修车的老王。许大茂找他换过粮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