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5章 树叶(1 / 2)

粮食定量再减的通知,像一瓢冰水,浇灭了记忆交易市场最后一丝虚火。

第二天清晨,街道代食品发放点前排起了长队。四合院众人拎着口袋、挎着篮子,脸上没有了昨日在厕所交易所里的精明与狂热,只剩下一种被抽空后的麻木与饥饿催生的绿光。

发放现场成了人性展览馆。

贾张氏把破棉袄裹在怀里,试图用它和发放员老王套近乎:“王同志,你看我这‘儿子’……能多换二两树叶不?他正长身体呢!”

老王盯着那件油腻发亮的破棉袄,沉默了三秒:“贾大妈,您要是真困难,我私人给您抓把麸皮。但这棉袄……您还是留着过冬吧。”

三大妈则捧着她的小褂子,眼神哀求:“这是我儿继业唯一的念想,我拿它换点玉米芯粉行不?孩子爹傻柱说了,以后加倍还您!”

排在后面的傻柱一听就急了:“三大妈!我什么时候说——哎哟!”

他脚背被三大妈狠狠踩了一脚。三大妈回头,眼神里写着:配合演出,换到分你一半。

傻柱憋屈地闭嘴了。

许大茂的业务彻底转型。他不再兜售记忆保险,而是举着个破碗,挨个乞讨:“行行好,给口吃的吧……我用我未来十年的放映员工资抵押!立字据!”

没人理他。未来?在一天只吃两顿稀粥加树叶的当下,未来比代食品还虚幻。

易中海佝偻着背,默默领了自己那份:三斤干槐树叶,两斤玉米芯粉。他看着手里黑乎乎、散发着苦涩怪味的口袋,突然想起自己账面上那“150斤粮票”的虚拟财富,咧开嘴,想笑,却发出一声像哭的干嚎。

刘海中领到树叶,当场就抓起一把塞进嘴里嚼。苦涩的汁液让他整张脸皱成一团,但他强行咽下,梗着脖子对周围人说:“嗯……还行,有股……革命的味道!”

只有聋老太没来领。她坐在自家门槛上,慢悠悠地啃着一个真正的窝头——那是她用最后一个金镯子换的。看着排队领树叶的众人,她混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悲悯,更多的是“早知如此”的嘲讽。

转折点发生在秦淮茹身上。

孕晚期的她,肚子已经高高隆起,营养不良让她脸色蜡黄,脚步虚浮。领到自己和贾家那份代食品时,她看着手里轻飘飘的布袋,又看看周围一张张被饥饿和疯狂扭曲的脸,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。

那些被她努力压制的、荒诞的记忆碎片,在极度的生理虚弱和精神压力下,轰然决堤。

“孩子……”她摸着肚子,喃喃自语,“我的孩子……以后也要吃这个吗?”

贾东旭在一旁搀着她,没好气:“有的吃就不错了!快回去,想法子弄软和点,别噎着我儿子。”

秦淮茹没动。她抬起头,目光缓缓扫过人群:傻柱(接过她饭盒)、易中海(给过她补助)、许大茂(撩拨过她)、刘海中(夸过她能干)、阎埠贵(给她算过命)……

这些男人,在那些混乱的“记忆”或真实的“关照”里,都曾与她有过某种模糊的联结。

此刻,在饥饿和绝望的催化下,这些联结在她脑中疯狂生长、缠绕,结出了一个荒诞到极致的果实。

她突然笑了,声音很轻,却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。

“东旭,”她说,“这孩子……可能不是你的。”

贾东旭一愣:“啥?”

秦淮茹环视全场,眼神空洞却又异常清晰:“我仔细想过了。傻柱接济我,是心里有我。一大爷帮我,是想有个后。许大茂撩我,是本性难移。二大爷夸我,是别有用心。三大爷给我算命,说我有贵人缘……这贵人,不就是你们吗?”

她每说一句,被点到名的男人就哆嗦一下。

“所以,”秦淮茹逻辑圆满地得出结论,“这孩子,是你们的。是四合院所有‘关心’过我的男人的……结晶。”

死寂。

连风都停了。

然后,“轰”一声,炸了。

“秦淮茹!你疯啦?!”贾东旭第一个跳起来,扬手要打,却被傻柱下意识拦住。

“秦姐!这话可不能乱说!”傻柱脸都白了。

易中海嘴唇哆嗦:“淮茹,我帮你那是……那是出于革命情谊!”

许大茂却眼睛一亮,思路清奇:“等等!要是真的,那这孩子是不是也有我一份?那抚养费……”

刘海中皱眉:“胡闹!这……这成何体统!”

阎埠贵推了推破眼镜,职业本能发作:“如果成立,这涉及到复杂的亲子关系认定和抚养费分摊比例问题,需要建立数学模型……”

“都闭嘴!!!”贾张氏爆发出惊人的尖叫。她抱着棉袄冲过来,指着秦淮茹的肚子,又指指自己怀里的棉袄,尖声道:“你学我?!你也想讹抚养费?!这是我先发明的!”

秦淮茹看着她,平静地说:“妈,我没学您。我是认真的。我肚子里的,是大家的孩子。所以——”

她深吸一口气,用尽全身力气喊道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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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孩子的口粮!大家平摊!

秦淮茹的“集体爹地”宣言,像一颗深水炸弹,把本就浑浊不堪的四合院人际关系炸上了天。

贾东旭气晕过去,被抬回家。

男人们分成两派:一派以傻柱、易中海为首,坚决否认,拼命自证清白(“我那纯粹是助人为乐!”“我那是长辈关怀!”);另一派以许大茂、刘海中(暗戳戳)为首,开始认真思考“分一杯羹”的可能性(“万一呢?认了不亏。”“多个儿子多条路,虽然可能是傻的。”)。

女人们则同仇敌忾。贾张氏觉得秦淮茹抢了她“独家创意”,三大妈觉得秦淮茹分散了傻柱的“抚养费支付能力”,二大妈觉得全院男人没一个好东西。她们暂时结成“反秦淮茹讹诈联盟”,但联盟内部因为谁当盟主又差点打起来。

就在这场因一个未出世孩子引发的“爹权”争夺战愈演愈烈,即将再次上演全武行时,一直冷眼旁观的聋老太,拄着拐棍,走到了院子中央。

她用拐棍重重敲了敲地砖。

“都闹够没有?”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股穿透混乱的冷意。

众人安静下来,看向她。

聋老太从怀里慢悠悠掏出一张折叠得很仔细、边缘泛黄的纸,缓缓展开。

纸上用毛笔写着几行字,字迹娟秀,但已模糊。

“念给你们听听。”聋老太清清嗓子,开始念,声音苍凉:

“寻人启事:

吾儿栓柱,民国三十八年(1949年)春,于北平东四牌楼走失,时年四岁。圆脸,大眼,左耳后有红痣。如有仁人君子知其下落,必有重谢。

母:周吴氏 泣血叩首”

念完,她抬起头,浑浊的眼睛扫过全场每一个男人,尤其是在易中海、刘海中、阎埠贵这三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头脸上停留了片刻。

“我儿子,”她缓缓说,“要是还活着,今年也该四十多了。”

易中海心里咯噔一下,有股不祥的预感。

“我找了他十几年,没找到。”聋老太继续说,语气平淡,却让人心悸,“后来我想,找不着儿子,找找他爹也行。”

刘海中:“……老太太,您这话……”

“我儿子他爹,”聋老太打断他,目光如刀,“1949年那会儿,也该是二十多岁的壮小伙。现在嘛……”

她再次看向易中海三人:“也该六十多了。长得嘛……可能像易中海这么道貌岸然,可能像刘海中这么官迷心窍,也可能像阎埠贵这么精于算计。”

三个老头脸都绿了。

“老太太!这玩笑开不得!”易中海急道。

“玩笑?”聋老太笑了,露出稀疏的牙齿,“你们拿梦当真的,就不是玩笑?秦淮茹拿肚子讹人,就不是玩笑?到我这儿,就是玩笑了?”

她往前走了一步,拐棍指向三人:“我看你们仨,都挺像我儿子他爹。”

“我……我1949年还在厂里学徒呢!没去过东四!”刘海中慌忙辩解。

“哦,那可能我记错了,是西四。”聋老太从善如流。

阎埠贵冷汗都下来了:“老太太,这……这需要证据!年代久远,口说无凭啊!”

“要证据?”聋老太点点头,从怀里又掏出一件东西——一个褪了色的、磨损严重的拨浪鼓。

“这是我儿子小时候玩的。”她轻轻摇了摇,拨浪鼓发出沉闷的“噗噗”声,“你们谁认得?”

三个老头拼命摇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