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明白。”两人几乎同时应声,指尖已在键盘上飞舞。
我不敢报警。
地方关系盘根错节,一个电话,可能换来“依法查办”的拖延,也可能让那口钟在“证据保全”中悄然化为钢水。
我也不敢强抢。
暴力只会让我们变成他们口中的“闹事分子”,让所有努力沦为一场街头冲突的注脚。
我们要的不是对抗,是破局。
十分钟后,谢明远抬头:“监控系统已植入‘逻辑死循环’,七分钟后自动触发‘主控宕机’,备用系统响应延迟二十分钟。足够了。”
我点头:“通知朱主管,行动。”
盐城大丰,深夜的废金属处理中心像一头蛰伏的钢铁巨兽。
探照灯扫过堆叠的报废车壳,熔炉口隐隐透出暗红。
朱主管带着三名伪装成废品商的联盟成员,早已混入外围货运登记区。
他们驾驶的三辆民用车辆,挂着外地牌照,车厢里垫着厚橡胶与防震支架——那是我们连夜定制的“钟床”。
凌晨两点十七分,园区广播突然响起:“监控系统异常,安保手动巡检,请各岗注意。”
与此同时,两辆挂着“江苏省环保督察”标识的公务车从东门驶入,车上下来五名身穿制服、手持文件的“检查组”。
谢明远黑进门禁系统,放行通行码。
真正的环保部门并不知情——但我们留了后手:所有“检查”行为录像全程加密上传云端,一旦出事,便是铁证。
混乱开始了。
安保人员被调往主控室,保安队长对着对讲机大吼:“联系不上监控中心!”
而就在西区废料暂存场,朱主管带着人,用液压千斤顶缓缓抬起帆布——
那口铜钟静静躺在车厢中央,铜绿斑驳,钟唇处一道裂痕如泪痕,却依旧挺立。
“它还活着。”朱主管喃喃道,声音发颤。
三辆车依次靠近,钟被小心翼翼吊起,固定,覆盖伪装篷布。
整个过程不到八分钟。
当第一辆民用车驶出西门,熔炉区的工人还在抱怨停电。
车队没有走高速。
七条备用路线早已规划好,每一段都有联盟成员接应。
我坐在会议室,盯着全国联动地图上三个缓缓移动的绿点,心跳如鼓。
它们像三颗跳动的心脏,载着一段不会被磨灭的历史,穿越黑夜,驶向故土。
天边微亮时,第一辆车抵达村口。
老支书早已等在那里,身后站着几十个披着外衣的村民。
没人说话,没人问钟从哪来,只有一双双眼睛,在晨雾中亮得惊人。
钟被重新挂上祠堂前的架梁。
铁链吱呀作响,像一声久违的叹息。
钟未响,但所有人都听见了声音。
当晚,全村点亮蜡烛。
没有人组织,没有人提议,但家家户户门前都摆上了一盏。
风很轻,火苗摇曳,连成一片星海。
然后,不知是谁先哼起那支早已被遗忘的祭钟谣。
苍老的调子,断断续续,却像种子落地。
一个,两个,十个……全村人轻声和着,声音不大,却在山谷间回荡,仿佛大地在低语。
我蹲在角落,手机录下了这一切。
没有滤镜,没有剪辑,只有风、人声、和那支不成调的歌。
我没有发布。
只私信给肖潇然:
“你看,光回来了。”
可就在我放下手机的瞬间,谢明远快步走来,脸色凝重。
他递过平板,屏幕上是一份刚截获的加密会议记录——
宏宇集团董事会紧急会议,议题:“x计划阶段性评估”。
李维汉的发言赫然在列:
“林致远已成体系性威胁,建议启动‘全面清源’。”
我盯着那句话,良久,轻轻吹熄了面前的蜡烛。
火光熄灭的刹那,黑暗扑面而来。
我低声说:
“你们要清源,我们就掘井——”
“让这口井,通向大海。”
手机忽然震动。
是王专家,国际文化交流顾问。
消息只有一行:
“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民间遗产保护委员会邀请你作为特邀代表,出席下月在开罗举行的‘全球濒危文化守护峰会’。”
我还没来得及回复,屏幕又亮了。
一个陌生号码。
接通后,只有一句话,沙哑而阴冷:
“你赢回一口破钟,可你爸的坟,还在不在,我说了算。”
电话挂断。
我缓缓放下手机,望向窗外。
东方天际,一缕金光正撕开夜幕,像刀,像誓,像某种不可阻挡的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