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 阊门采买(2 / 2)

来平江府的第一晚,就这样慢慢过去。

天才微微有点光亮,卫锦云便早早起身。妹妹与祖母还是睡着,她小心给她们掖了掖被角。

初来乍到肯定不适应,且她们哪里睡得惯这木凳条子,夜里她总听到左右翻身的声响。

今日得先买床,否则祖母年纪大了,腰背哪禁得住这样折腾。

卫锦云新买的木盆端到院里,用了些昨日还剩的清水将脸洗干净。

她叼着牙刷子刷牙,仔细看这口井,连日的雨让井水上涨到边缘,伸手就能触到。

虽上面一层水是清的,但因几十年未用,想来底下堆积了不少淤泥,还得请专门的人下井清除杂物,疏通井壁之间的缝隙,反复打水排尽浊水又才能使用。

她吐掉茯苓水,一拍脑袋,又要付一笔人力费。

待收拾完,卫锦云轻轻再轻轻地推开大门。

她们家的大门也得好好修缮,里头的门锁老化,她必须蹑手蹑脚出来,否则那门“哞”得一声叫唤,也不用在家里头养公鸡就可以叫两个妹妹起床了。

李记熟食行早就开了,铺子里砖泥砌的炉灶已经开始爊起了家禽肉类,喷香四溢。

卫锦云出门时,孟哥儿嫌家里头太热,搬着个小椅子坐在门口吃稀饭。

早上这顿他也吃得爽利,白粥里摆着腌嫩姜芽,盐小黄瓜条,还有油亮亮的爊鹅皮,一点不含糊。

他正嚼得香,见了卫锦云便咧嘴笑,打招呼,“姐姐早啊。”

左边文房四宝店的门帘被掀开,走出来一位正在理着衣襟的清秀少年。

他将发丝束得一丝不苟,穿一身月白直裰,领口袖缘绣着墨竹,腰间坠着枚小巧的碧色玉佩。

张仁白本是要去买书,抬眼恰巧见一旁一直闭着铺子开了,有个青衣打扮的姑娘正悄悄推门而出。

晨起的光落在她鬓边,她小心翼翼地佝偻着身子,背着个背篓,像是做了坏事般慢慢从门缝里挪出来。

行为举止倒真是有几分可爱。

张仁白看了一会,见她与李记熟食行的孟哥儿打完招呼后转身,直直对上他的目光,朝着颌首含笑。

他耳根先泛起一层薄红,顺着脸颊悄悄漫开,慌忙低下头路过。

“仁白哥哥这么热吗?”

孟哥儿吃了几口粥,见张仁白一张脸染上一层绯色,抬手将蒲扇递给他,“拿着给仁白哥哥扇扇风。”

卫锦云倒是没怎么注意此人,瞧着他的打扮像是读书人。等她今日去扫完货,将铺子里收拾好,再去处理这些周围邻里的人际关系。

阊门这儿的草市比她昨日来时还热闹。

一大早,朝食摊子最为喧嚣,屉笼里的蒸糕与烧麦冒着热气,铁锅上的生煎“刺啦”一声,被小贩撒上一把芝麻与葱花,卖豆浆的挑着担子桶吆喝着两文一碗。

卫锦云要了笼肉烧麦,又喝了碗甜豆浆,与大多人一起坐在河边吃。

这里的摊位紧得很,哪里还有空摆几张桌椅,都是食客们或蹲或坐,能寻到个位置就不错了。

刚出锅的肉烧麦面皮薄如蝉翼,其上被捏得收拢的花形,蒸透了的面皮透着晶莹透亮,能隐约瞧见内里肉馅,轻轻一提,饱满得微微晃动。

咬一口,肉汁的香味舌尖散开,裹着脆爽的笋丁,鲜而不腻。

卫锦云动作麻利,很快将一笼全吃光,再将甜甜的热豆浆一饮而尽。

舒坦,就是这个鲜味!

待她采购完,挑些朝食给祖母与妹妹们打包回去。

多走几步便是各式摊子上,卫锦云挽了挽袖子,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,开始杀价。

“不成不成,我瞧你年纪轻轻,砍得也忒狠了点。我这口铁锅煎鱼不沾,炖肉不焦,卖你三百文,我都收少了!”

“二百二十文,您卖,我就提着,不卖,我去别家瞧瞧。我方才瞧见那头的铁器铺,好像比您这热闹。”

“二百八十文!”

“二百四十文再送把锅铲。”

“二百五十文!”

“我先走了。”

“罢罢罢!遇到懂行的了,亏本卖你!锅铲可不能挑把太大的!”

陆岚上值极早,很少在家里用饭,大多会来阊门草市这买些朝食用。

他才从岑婆那里买了几块海棠糕,就听一旁的小贩声嘶力竭地在那里“罢罢罢”......

好几人围在那里,声音也听着凄厉,他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。

他还未上前,却听比小贩还洪亮的声响,呐喊道,“成交!”

那人影堆里的青色身影窈窕,怎的能发出这么响亮的声音,比他抓贼还响。

好像瞧着还有几分眼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