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黎昭和归尘道长都已不在身边,没了这两位能倚仗的臂助,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里,能给他答案的,怕是也只有雾野的那人了。
孟皓清再次翻身上马,靴底猛地一夹马腹,那匹神骏的黑马似是通了人性,长嘶一声,四蹄翻飞,卷起一路烟尘,朝着雾野的方向疾驰而去,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路的尽头。
申时。
一路快马加鞭,马蹄踏过碎石路时溅起细碎的尘土,午后的日头正烈,毒辣的阳光像张无形的网,将马背上的孟皓清裹得密不透风。
汗水顺着他的额角往下淌,浸湿了衣襟,贴在背上黏糊糊的,连鬓角的发丝都被汗濡湿,一缕缕贴在脸颊上。
早已进入雾野地界的他眯起眼,望着四周连绵起伏的青山和缠绕其间的薄雾,猛地一拉马绳,缰绳勒得马脖子微微一沉,发出一声低低的嘶鸣。
他勒住马在原地打了个转,目光在层叠的树影和隐约的山径间扫来扫去,眉头也跟着微微蹙起。
他无奈地叹了口气,声音里带着被烈日炙烤后的沙哑:“哎!到底是谁把木屋设立在这么偏僻的地方,这一路找过来,腿都快被马颠断了。”
孟皓清翻身下马,动作带着几分利落,却也难掩旅途的疲惫。
他随手将马绳往旁边的树干上一丢,马绳在粗糙的树皮上绕了半圈,马儿便低下头,悠闲地啃起脚边的青草。
他抬起头,眯着眼打量着眼前这座藏在深山坳里的大木屋。
屋顶铺着厚厚的青瓦,木墙在岁月侵蚀下泛着深沉的褐色,几扇木窗敞开着,隐约能看到里面晃动的光影。
他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了扬,带着几分期待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。
刚一推开门,一股浓郁的药香便扑面而来,混杂着艾草、当归和几种说不出名的草药气息,清苦中又带着一丝奇特的甘醇。
屋里的陈设简单却古朴,靠墙的木架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,陶的、瓷的、竹的,形态各异,有的瓶口塞着棉布,有的敞着口,各自散发着独有的味道,在空气里交织成一股特别的气息。
孟皓清将怀里揣着的油纸包放在桌上,纸包上还留着他体温的余温。
他拍了拍纸包上的浮尘,笑着说道:“你还别说,这地方是真难找,绕了三道山梁才瞅见屋顶。不过话说回来,这大木屋可比黎昭前辈那座宽敞多了,院里还能种些花草呢。”
话音刚落,里间挂着的素色帘子便“哗啦”一声被掀开一角,夏言熙从帘子后探出半个脑袋,乌溜溜的眼睛像受惊的小鹿般打量着外面,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。
当她的目光落在孟皓清身上时,瞬间亮了起来,像落满了星光。
她猛地掀开帘子,张开双臂就朝着他飞扑过来,裙摆随着动作在空中划出一道轻快的弧线。
孟皓清笑着张开双臂,正要迎接她的拥抱,却听见一阵风“呼”地从耳边掠过。
伴随着夏言熙清脆的尖叫,她竟然径直绕过了他,像阵旋风似的扑到了桌子前,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个油纸包。
孟皓清伸出的手臂僵在半空,随即无奈地扶着额头,重重地叹了口气,额角仿佛能看到几道清晰的黑线,顺着脸颊往下蔓延。
夏言熙早已一屁股坐在桌子上,动作麻利地拆开油纸包,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糕点。
芙蓉糕上撒着细细的白糖,云片糕透着莹润的光泽,还有几块豆沙馅的定胜糕,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油光。
她拿起一块芙蓉糕就往嘴里塞,大口大口地嚼着,腮帮子鼓得像只贪吃的小松鼠。
夏言熙嘴里塞满了食物,说话时声音闷闷的,含糊不清:“馋死我了……整日在雾野待着,吃的喝的都有限得很,最多就是每月去镇上买只烤鸭解馋,东都的这些糕点,我可早就馋得流口水了。”
她坐在桌边,两条腿晃来晃去,脚踝上的银铃随着动作发出细碎的响声。
如今已是神婆的她,眉眼间褪去了往日的青涩,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,像是藏着锋芒的玉石。
额头上那块与黎昭一模一样的印记,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却不显得严肃,反倒衬得她多了几分娇俏可爱,像是天生就该长在那里似的。